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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识货。”“我知道你们百晓生老爷子是每发货必值当。”
男人先得了二两银子,躲到门外跟掌柜的咬耳朵。说了半日,一溜烟儿走了,留下掌柜的呆若木鸡。
半晌,一步步慢慢走回面馆内,掌柜的僵硬道:“京城出大事了。”
掌柜的先转述了刚买来的消息,又与帐房、护院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柳娘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是庆王世子于西北边陲遇刺身亡。庆王闻讯后即刻出京,跑到半路上又折返回去。在府里折腾半日,打包了许多箱子,浩浩荡荡抬去了一座叫玉清宫的道观。观主是位老道姑道号元清,乃锦衣卫指挥使云大人的师父。庆王府常年做绿林买卖,腌臜事不计其数。这次抬过去的便是他们家的账册子和卷宗。各府王候、各方大员,几乎都经他们之手做过案子。
这些案子当中,有一桩是太上皇最想知道的。庆王亲捧卷宗在手中,当面呈给了元清。元清和庆王闭门说了许久的话,同入宫中见太上皇。太上皇勃然大怒,将皇帝喊了过去。后续如何不得而知,横竖皇帝再次因病不上朝了。
此事,只在六天前。朱先生身为锦衣卫底层不知道也罢了;柳娘子清楚,自己若没离开长安,此时也是半点都不会知道。然而江南绿林码头已经二两银子一份、沿街叫卖了。
护院好奇道:“王爷说了什么?”
帐房道:“我猜是那件事。”
掌柜的道:“我猜也是那件事。早几年就听说咱们王爷预备将那桩案子当杀手锏。”
护院问:“哪桩案子?”
帐房道:“数年前当今天子打发私兵劫了朝廷七十万两的兵饷。安排人销赃时,被一个姓孔的盐商察觉到端倪,向锦衣卫告发。谁知孔身边有皇帝探子,一着急、上绿林码头雇了个杀手,连孔盐商带锦衣卫大官一道灭口。杀手码头就是咱们府里开的。”
护院奇道:“我没听过此事?”
“你如何没听过?咱们时不时议论。”
“那是你们议论,没带着我。”
“你吃酒赌钱去了,如何怨我们?”
一众锦衣卫面面相觑。七十万兵饷的案子他们自然听说过,也知道什么人物在查、查得多艰难。没想到庆王府手下就这么随口议论。他们护院也不过是胳膊粗力气大罢了。若派个高手没事爬他们墙头听闲话,保不齐早都破案了。
柳娘子忽觉浑身乏力。官场上人人惧怕锦衣卫,只当锦衣卫无所不知。她自己也矜矜业业干了这些年、替朝廷当耳目,竟不知算个什么。
半晌,小朱托着下巴道:“事到如今,你们王爷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算向我们衙门投了诚。几位,兵饷的案子我也听说过。究竟谁买的凶?”
掌柜的道:“是孔盐商跟前一位心腹幕僚先生,姓戎。”
“是‘甘钭厉戎’那个戎么?”
“不错,正是。”
小朱若有所思道:“好稀罕的姓氏。”
柳娘子问:“朱先生可有想法。”
朱先生抱拳道:“大人,实不相瞒。就大前天夜里,长江上,离上海港不到三百里处,沉了艘船。因那船是昼夜赶路的,这几日又是月初、只一点子弯月,江上岸上没人看见出了何事。次日别的船发现他们底朝天、官府才派人去打捞。”
“如何?”
“船上有具无头尸首,手足被捆着。身上摸出枚印章来,恰是‘戎生’二字。”朱先生皱眉,“倘若此戎即彼戎,我实在猜不出他如何就赶这个点儿死了,也猜不出是谁做的。京城到江南,快些的信鸽三四天也到了。若使鹞子送信更快。”
掌柜的眨眨眼:“此事我半分不知道。”
“因为衙门里没有碎嘴之人。”朱先生又道,“既无首级,就算穿着戎生的衣裳,也不见得就是他本人。说不定金蝉脱壳。”
掌柜的又说:“若金蝉脱壳,此人多半已经上船去别处了。天南海北的哪里不便宜。”
小朱点头不语。半晌忽回过神来:“大案子不与咱们相干。柳大人,你琢磨着谁想杀你?”柳娘子苦笑摇头。“今儿若非那位张大掌柜碰巧路过……”
柳娘子笃定道:“我必死无疑。”
一个手下道:“我们大人并没查出什么来。”
小朱道:“没查出什么来,就说明东南无事、问题只在西北。她上海港遇刺,则江南重又可疑。此为目的。”
沉思良久,柳娘子点头:“是这么回事。我须快些回去。就依张大掌柜所言,雇个保镖吧。”因让面馆的人取来文房四宝,提笔绘了幅画像,让面馆替她寻找。
朱先生探头一看,立时喊:“张子非!”
柳娘子喜道:“你认识?”
“我说什么来着?马屁震天响的就是薛家商号。”朱先生拍手,“柳大人真真好运气。这位平素都坐镇金陵,要么便是全国到处跑。”
柳娘子当即坐下修书一封致谢,托朱先生转交给恩人。又叹道:“奈何这会子不得闲去金陵。”
“他们家在长安的买卖也不小。”小朱道,“说不定明年她过去巡查账目。”
柳娘子想了想,重新写封信。除去致谢,还顺带邀请张大掌柜来自家坐坐。
小朱遂领着他们去了胖达镖局,雇了两位武艺不错的镖师,亲送柳娘子再去码头。这回平安上船。
黄昏泊船于小码头,柳娘子故意立在船头,果然又险些中了一支长箭。镖师发现箭头上有毒。后再无刺客,柳娘子一路平安抵达长安。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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