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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棠离职后第三天,高师爷忽然关心起徐八万的案子,不着痕迹将嫌疑往另一名盐商头上引。唐师爷以为事儿是忠顺王府做的,不想冤枉无辜,便也不着痕迹的替那人撇清。高师爷登时知道顾之明没扯谎,这位比海棠姐厉害,不禁有几分犯愁。乃不死心再引第二次。
前些日子交接时,王海棠已交代明白府衙众人的底细。唐小山知道高师爷是刑部尚书高昉的亲戚,前任知府吴逊特留他在扬州引导马尞这个小年轻行事。虽说王海棠横空杀出搅局,因其处事老道,深得马知府信任。唐小山遂猜测,此君刚刚得了京城指令、借机帮高昉或吴贵妃栽赃什么人。乃扮作浑然不觉,第二次帮人家撇清了。高师爷看了她一眼,没再言语。
一时众人散去,唐小山悄悄寻到高师爷,拱手低声喊:“高师爷。”
高师爷忙回礼:“唐师爷,可有事?”
唐小山迟疑道:“晚辈唐突,我总觉得您今儿……和素日不大一样,莫非有缘故?”
高师爷一怔。唐小山神情恳切,又是个从闺阁出来没几年的姑娘,他不知该怎么解释些不方便明言的事儿。看来方才自己想岔了。唐姑娘只是天资过人,并非故意拆台。也对,她才多大。老高刚刚预备拿小唐当做厉害人物来对付,又给搁了回去。
乃随便寻个借口搪塞了事。
熊猫会在扬州府衙找了几个好酒的长舌公,大事小情时常套话。高师爷今日所为当晚便被两个文吏从酒桌上泄露得明白。乃查了查,高师爷想栽的那位盐商身后之主是当今皇后。消息立时传回金陵。
小朱看罢鸽信敲敲桌案:“吴贵妃等不得了。”
“想当皇后?”薛蟠道,“她还没生皇子呢。”
小朱哼道:“连生两位公主,大约心下着急。”
薛蟠摸摸下巴:“莫非得了产后抑郁症?平素再怎么冷静,刚生完孩子也会焦虑。周淑妃呢?鬼才信她肯扶持吴贵妃。若是这两位娘娘拆伙……吴逊在扬州经营多年,真心想给小马找麻烦并不难。三当家,怎么办?”
小朱摇头:“后宫里头,咱们鞭长莫及。”他沉思片刻,“婉太嫔可否利用一把。”
薛蟠龇牙:“不是吧,难为你想的出来。婉太嫔跟前都没有咱们的人。”
“那个假裘小姐真傅小姐?”
裘小姐如今是熊猫会的客户。薛蟠看资料里写着“傅试”两个字十分眼熟,许久方想起此人乃原著人物。贾政的门生,历年来都赖着贾家的名势得意。有个美人妹子叫傅秋芳,她哥哥总想拿她去攀附高门、生生耽搁了。
乃跟久居京城的孙溧打听了一下。孙溧居然知道此人。傅试原本官居顺天府通判。因荣国府中贾政失势,遭人排挤去了大同。后续便如熊猫会的单子上所言,借跟大同傅知府同姓取得信任,探听人家的底细后告发给上官。也许以为自己能伺机升官,多年过去依然是个通判。
薛蟠思忖道:“想诱婉太嫔出手,唯一的着力点是其软肋阮贵人。阮贵人身份复杂,入宫后还犯过不小的错。就这样都能生下十皇子。”
小朱哂笑道:“她犯下什么错?不就是勾结官员么?哪个妃嫔不勾结官员。”
“大哥,该官员是刑部尚书!标准朝廷大员。”
“那会子她还没怀上,勾结朝廷大员作甚?随手推出去,说是闻家借她名头干的,容易得紧。”
薛蟠摊手:“足见她本人忽悠皇帝的能力很强,侧面说明她在后宫的生存能力很强。所以咱们这群宫外草莽很难让她遇到十足困难,以至于婉太嫔必须出手帮她对付吴贵妃。人家吴贵妃要对付的是皇后又不是她。”
小朱想了半日——后宫也是他的短板,没想出法子来。
薛蟠忽然说:“要不咱们去问问卢慧安。”
“她还不算入过后宫。”
“她是正规皇太后教导过的。”薛蟠耸肩,“要知道,有些人花几十年才能领悟的人生经验,另一些人可以因长辈言传身教而直接获得。”
二人遂拿着鸽信去隔壁忠顺王府。陶瑛预备下个月正式出征。陶啸极想自己去打仗,奈何元清还在江南,不知何时他得扮演萧四虎。卢慧安正忙得焦头烂额,闻听此事,随口道:“就说吴贵妃想借腹生子。”
薛蟠一愣:“那关阮贵人何事?”
小朱拍案:“隔山打牛。”
薛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三当家这事儿你负责。和尚拜堂,全是外行。”撒腿就走。
才刚回到薛家,扬州又飞来一只鸽子。盐商徐八万之子在哥谭客栈挂了悬赏,要托绿林好汉帮他们找老头藏起来的账册子。熊猫会当仁不让又接下单子。老头死了这么些日子,徐家只怕把他院中的地皮都翻了好几遍。这鸽信的意思明摆着,托张子非亲自出马。
薛蟠第一次头疼自家兄弟胆子太大、什么买卖都敢接。徐老头死后的一个大麻烦在于,外人猜不出他身后之主是谁。如今儿孙们就算想上供也不知该往哪儿送;不上供就失了保护,没法子再肆意妄为。故此,账册子若能找出来,说不定徐家已安排妥了杀手灭口。
张子非倒没觉得麻烦,只让东家少插不专业嘴。听她这么有把握,薛蟠乐得不过问。
徐家如今正办丧事,从早到晚宾客往来,哭声地动山摇。并僧侣道士行香施法,法器声混上诵经声,十分热闹。待夜幕低垂,多处屋舍灯烛昏暗,乃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机。
张子非赶到扬州,先上熊猫会拿到徐家的材料和平面图,飞快锁定一个地方。
徐八万的原配夫人五十年前便没了,续弦也死了十多年。这两位各有一个佛堂供着牌位。原配只得一女远嫁京城,续弦却生了三个儿子。自然而然,续弦的佛堂香烛兴旺、奴仆满地;原配的虽够大够华丽,却没什么香火。故此原配佛堂便成了个安静少人之处,而徐八万偶尔过去溜达也不会惹人起疑。
入夜,张子非潜入原配佛堂一瞧,灵前端端正正摆着四个蒲团。靠前头一个旧的,后头三个半旧的。显见前头那只乃徐八万平素所使。张子非朝牌位拜了三下,抓起徐八万的蒲团一捏——底下那面有东西硌手。顺着那东西摸过去,寻到个缝于暗处的口袋。将东西取出来,却枚金制钥匙。
既有钥匙,找锁就方便了。佛龛背面是个暗格,暗格中搁了只紫檀木的大匣子、甚是沉手。锁为金制,金钥匙轻松打开,里头满满一匣子书信卷宗。张子非取出东西打个包袱背上,重新锁好匣子悄然溜出。
回到熊猫会查看,这里头的东西真真机密,且什么都有。难怪婉太嫔要派人盯着他,老头儿够狠的。许多京城大户干的腌臜事,并太太奶奶的隐私,统统写在其中。附有上百本薄薄的账册子,使的皆蝇头小楷。显见这徐老头最赚钱的生意不是卖盐,而是敲诈勒索。还有个名录,皆他安置于各方的手下,有的写着名字有的写着外号,一多半瞧着像地痞流氓。
张子非皱眉:“徐大哥,看看你们姓徐的。”
徐大爷望天:“你们姓张的难道就没有恶棍?”
“能将敲诈做成规模性产业,大抵难寻第二个。”张子非看了看名录,“这些最底下的,九成不知根究。倒是这些姓徐的管事——”她指几个名字,“徐家的家生子,赐了主姓。一个个的查,罪行至死的就宰了。”
“还查什么?这样的还不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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