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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空气沉寂了几秒。

无意义的争执根本没有进行下去,林锦刚要出办公室,就听到他在自己身后淡声道。

“你明天来我办公室。”

林锦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微一顿,站住脚,戒备地回眸看了他一眼。

“干嘛?”

傅斯年将她眸底的警惕和不耐烦收入眼中,漫不经心地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的位置。

“我觉得你比我适合这个位置。”

“这不太好吧?”林锦不确然地看着他,被他莫名其妙的提议弄得有点惶恐,“你这样会让我有种——没睡醒的错觉。”

傅斯年掀了掀眼皮,“原来你知道自己活在梦里。”

林锦:……?

傅斯年也没跟她继续浪费时间的意思,垂眸翻了翻面前的文件,轻淡地解释了句,“明天去秘书组报道。”

林锦神色复杂地半天没搭腔。

半天没得到回应的傅斯年,抬眸睨了她一眼,微微勾了勾唇,相当温和地问了句,“不喜欢是吗?”

林锦的视线触及他凉薄的笑意,总觉得他下一句是“敢挑三拣四那你就滚蛋吧”。她求生欲极强地将吐槽咽了回去,挽回道。

“没有,”林锦的脸上挤出一个假笑,“我就是觉得,以我的能力未必能胜任。”

原本她只是自谦客套一句,谁知傅斯年竟然挺配合地点了点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林锦被噎了一下。

我日你哦。好歹我也是京大金融管理的高材生好吗?

“不想做秘书,那你还能做什么?”傅斯年轻嗤了声,视线意味深长地将她自上而下扫了一遍,“总裁夫人,还是总裁?”

林锦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默默把“老子想推翻你的暴-政”咽了回去,讪笑道,“不敢。”

“你确实没这个胆量。”

林锦僵持着温和的笑容,“您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委婉点,难道没听人说吗?做人留一线,日后——”

“日后你还得对我恭敬点。”傅斯年半垂着视线,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实习还没结束,你就开始异想天开了?”

他朝她踏过去,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了抬,轻嘲般地低笑了声,“难不成你还想造反呐?”

林锦被他的举动震住。

她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出了办公室。然后站在门口,怔怔地抬手扶了下被他碰触过的脸颊,一时之间没回过神。

直到傅斯年转身回去,林锦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气吞山河地骂了句。

“流氓!”

事实证明傅斯年不仅脾气坏,他嘴巴比脾气更坏。

就为她昨天那句赌气性质的“我嫌你活儿不好”,傅斯年就真打算把她差遣到死。先是让她把一份三十七页的文档做了德、法、日三国翻译,紧接着就让她整理第二天高管会议材料。

这么多年来,林锦读书都没有这么“夜以继日”,且“呕心沥血”到真的想吐血过。

他恼羞成怒还记仇实锤了。

当天晚上,林锦抱着各国的专业词汇翻译词典,被密密麻麻的文字折磨得发疯。

她指着一盆仙人球,幻想成傅斯年破口大骂。

“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林锦捏了捏手指,后槽牙咬合,“天天使唤人也就算了,嘴巴还那么毒,怎么就没被人打死呢?”

“何必呢,看开点。”温乔怜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明天去了也还得笑脸相迎。”

“有钱有势了不起啊?”林锦愤愤然地将词典砸向桌面。

温乔啧了声,送上《读心专家》里梁永太那句贱到骨子里的经典台词,“抱歉,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林锦闻言,眉尖微蹙,捂着脸痛苦道,“我要疯了,我学习的时候都没那么用功过,这么多我怎么弄完?”

“欸,您搁我这儿哭也没用啊,你留着眼泪往傅斯年面前甩啊,”温乔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说不定他就想让你服个软嘛。”

“呸!”林锦没好气地踹了下桌角,“狗屁夫妻。”

“那你还能怎么办?”温乔摊摊手,“上哪儿找人给你解决。”

林锦突然灵光一闪,目光炯炯地看向温乔,“教授有专业的秘书组吧?”

“打住。”温乔警惕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林锦拉着温乔的手可怜兮兮道,“乔乔,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熬夜猝死啊。这不就是你跟教授撒个娇的事儿嘛。”

温乔挨不住林锦闹,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成成成,我帮你问问。不过说好了啊,我就算今天能帮你,也不可能每天这么搞。”

“我知道。”林锦往旁边一坐,哼哼了句,“你刚刚给我灵感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温乔忍不住提醒,“杀人犯法。”

“我没这个意思。”林锦翻了个白眼,“他不就是想看我服软吗?我这就顺了他的心意。”

“你刚刚不还死不低头,铁骨铮铮吗?”温乔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快屈服了。”

“谁要低头服软了,”林锦冷笑道,“这么欺负人,就别怪我利用下他的同情心。”

温乔啧了声,看她跟看病入膏肓的患者似的,“悠着点儿吧,可别玩脱了。”

林锦磨刀霍霍,压根听不进去。

今天一大早,林锦上缴了材料,有气无力地缩在办公桌后面,等着傅斯年刁难。

不过也不知道他今天忘记了,还是心情好高抬贵手了,除了让她送杯咖啡进来,什么都没提。

林锦略微讶异,泡好咖啡后敲了敲门,款款端进来。

室内冷气开的十足,凉意丝丝入骨。她踏进来时就感觉到有些压抑,不过这份威压明显不是对她的。

背对着她,有人站着办公桌前汇报工作,整个过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傅斯年穿白色衬衫端坐在他面前,眸色轻淡到冷然。

林锦得到示意进入时,经理刚刚做结。

傅斯年翻了两页,低沉的嗓音微凉,“策划部这份耗了两天的‘杰作’,完全可以多印几份当典型了。”

经理面上一喜,松了口气。

然而酝酿好的自谦说辞,他根本没机会说出口,就被傅斯年冷冷截断,“典型的反面教材。”

“你就没发现自己印证了一句话?用心在做梦,用脚写策划。”傅斯年不温不凉地睨了他一眼,浑身像裹了一层寒气,“你正事做得不怎么样,异想天开的本事不小。君锐为什么会养这么一群废物?”

经理紧张地捏了把汗。

其实也在意料之内,傅斯年向来不太好应付,工作时严苛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清冷的声线半点不妨碍他批评人时又损又毒。

“下次再拿这种东西丢人现眼,你们完全可以抱着垃圾桶,找个小角落蹲着做梦了。”

林锦将咖啡杯递到他手边,忍不住偷瞄了眼,在心底为这个同病相怜的人默哀了三分钟。

这男人真是把刻薄和恶毒演绎得淋漓尽致。

傅斯年似有所察,忽然抬眸看向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会儿,淡声吩咐到。

“你先出去吧,明早给我新的内容。”

经理在心底唉声叹气,面上不敢有丝毫地不满和懈怠,整理好东西赶紧走人。

林锦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挺想问一句,但她太了解傅斯年了,只要她敢问,他百分之百要奉上“自恋”等一连串攻击。她强忍住不自在的感觉,才没有自取其辱。

她刚要跟着退出去,傅斯年蓦地问道,“最近辛苦吗?”

“什么?”林锦稍怔。

有时候确认一遍并非没有听清,而是不敢相信听到的内容。

比如现在,林锦就为傅斯年的觉悟感到难以置信:

难道傅斯年突然想做个人了?

他终于懂得明白她被奴役得挺辛苦了?

林锦将文件递给他,心里高兴但还是故作高冷地说道,“还可以。”

傅斯年接过文件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辛苦你还偷懒?”

“……”林锦被刺激地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好,很好,她真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误以为他打算做人了。从今以后,她一定每日睡前反省,来一遍灵魂发问:

傅斯年是个什么狗东西。

闹了这么一出,傅斯年像是终于记起她这号人物一样,大堆繁重的任务让她头顶压。

林锦早有心理准备,在心底暗骂了句,面上一句抱怨也没有,也没折腾也没闹。她像是真收了性子一样,埋头工作。

整整一下午,她都老实得跟个鹌鹑似的。

傅斯年大约是纳罕她今天的乖巧,一连把林锦叫进来几趟,和昨天一样挑了点刺,结果林锦话都懒得说。

他忍不住频频翻看外面的监控,偏偏看不出什么异样,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做的过火了。

难不成欺负狠了?

傅斯年盯着屏幕,略微迟疑了两秒。这样的念头不可遏制地侵占了他的大脑,他暗骂了自己一句,克制着自己敛回视线。

监控页面刚要关掉,他看到林锦手背搭在额头上,很不舒服地摇了摇脑袋,慢悠悠地起身。

傅斯年视线一顿。

下一秒,林锦在他的视线里,晃晃悠悠地往旁边倒去。

傅斯年的瞳孔猛然收缩,他蹭地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林锦旁边的人被她吓了一跳,慌忙去扶她,刚要问什么,就被快步走过来的傅斯年拨开。

“怎么回事?”傅斯年伸手拦住温乔,嗓音里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紧张。

秘书组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非常识时务地没有出来碍眼,只试探性地问了句,“要叫医生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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