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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靖也不再多言,撂下茶盏起身:“领头的那个在哪儿,本督去瞧瞧。”钱斌应个“是”,朝前面的巷道比手,叫两个校尉挑着灯笼当先在前引路。
锦衣卫的诏狱占地极广,里面的巷子却跟掘墓掏洞般窄得厉害,甚至容不得两人并肩,头顶也低矮得触手可及。
曲折狭长间,隔着老远才有一盏恍惚的壁灯,恍如地宫里阴森森的甬道。
转过几处拐角,巷子也到了尽头,寸许宽密竖的铁栏生硬地戳入眼中。
那里没有锦衣卫,牢门外看守的是几个褐衫白靴的东厂番役,一见到来人,立时齐刷刷地呵腰见礼。
萧靖稍稍探过眼,透过铁栅的缝隙往里瞧。
昏暗中,木枷上横锁着一个人,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囚服上浸透了新旧难辨的血迹,嘴上还下了铁卡子。
他偏着头,乜眼撇了撇唇角:“一个女人家,又上了年纪,只管怎么料理不成,至于弄成这副样子么?”
这话像在替人鸣不平似的,然而却听不出半点不满的意味。
钱斌察言观色,在旁呵笑:“厂督大人宅心仁厚,卑职起先也是那么想,奈何总有不识相的,不伺候舒坦了,还真就不知自个儿的斤两,所以就自作主张,还请厂督大人恕罪。”
宅心仁厚?还真能昧着心奉承。
在厂卫里当差的,别的能耐没有,折腾人倒是一绝,阿谀拍马也是一个比一个心思活络。
萧靖并不爱瞧这般屠场似的地方,但有时也会偶起兴致,比如现在。
他点点头,算是默认,吩咐人开门,矮身跨了进去。
钱斌也眼头明亮,领着人退到远处,不来打扰。
牢监里腐臭冲鼻,还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萧靖半掩着口鼻缓步走进,从旁边的刑架上拣了只铁钩,从那人花白的长发间伸进去,抵住下颌往上挑。
长发左右分开,布满伤痕和血污的脸已经难辨原来的模样,唯有一双满是怨毒的眼能看出点端倪。
“啧,这罪遭的,本督瞧着都不忍。”
他惋惜似的摇头轻叹,随即又正色起来:“可说到底也是活该,听闻南姜夷人最是忠心重情,丽妃娘娘是主子,也是你一手带大,平时还尊一声阿加婆婆,可你怎么就忍心把主子往死路上推?”
那老宫人在木枷上痉挛了两下,血红的眼却渐渐趋于平静,似乎事情已然做成,没什么不甘。
“不过,想想也是,出了那档子事儿,不管娘娘是在火场里香消玉殒,还是获罪牵连,被陛下降旨赐死,南姜便有了受辱反叛的口实,你们这些年处心积虑,卧薪尝胆,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此言一出,那老宫人眼底终于不再淡定,惊骇地望着他,似乎到这一刻才体会到东厂提督的可怖远远不是杀人夺命。
她脸上的异色并没持续太久,似乎想起了什么,很快又沉下来,鬼魅般泛起冷笑,喉间也唔唔有声。
“怎么,有话想说?”
萧靖玩味地瞧着她憋气费力的模样,手中的铁钩向后伸了伸,勾住卡子用力,让她口唇稍稍松开一条缝。
“什……么娘娘……公主才不会……来你们这……腌臜地方,早就升……升天去侍奉阿希大神了,现在这……不过是……是个从地狱来……披着人皮的……恶鬼罢了!”
那老宫人断断续续地说完,面目狰狞地嘻嘻笑起来。
萧靖唇角噙着一抹笑,淡漠的眸中没有丝毫变化,略略颔首:“是人是鬼,只要是个活的就成,放心,有本督照看,娘娘不会有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话音刚落,铁钩在手中顺势撩起,勾穿了那兀自咕哝不止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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