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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鹤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我……我不太记得了,我摔了一跤,有些事记不起来。”说着说着,低头啜泣起来:“怎么办,我可能把娘亲的手札弄丢了……”

后边的净辉出声安慰:“阿弥陀佛,苏姑娘也非有意,不用过于自责。”

童秋山叹了口气:“罢了,没有这本手札也无妨,我记得方法。”说着又看向沈复:“沈复,你知道是什么方法吗?”

“不知。”沈复冷道:“当年我姐只是在来信中提过她获得了此成果,研究此方法是为了帮你积德,她还恳请我日后你若找到我让我帮你一把,用这方法就能救回你当年犯下的罪孽,所以她假意说留给女儿,其实是留给你!”

童秋山恍然大悟,方知岳眉竟是如此用心良苦待他,心中的愧疚更浓更沉,幽幽叹了口气,道:“方法就是找到两个玉血之刃感兴趣的人,进入他们梦中吸食他们的能量,最后以指尖血涂抹于刃上即可。”

“这么简单?”渡边峙不能置信。

童秋山:“岳眉是这么写的,玉血之刃还会选一块地方,专门让这两人沉睡其中。”

“玉血之刃感兴趣的人是什么人?”沈复问。

童秋山答:“两种,童子和狼穴尊者所珍视之人。玉血之刃喜欢饮童子血,这点不是秘密,但不是所有童子都可以,你们可以召一些童子来逐个试试。而玉血之刃与尊者是共情共性的,所以尊者珍视的人,玉血之刃也是偏爱的。找到这两种人,他们的血若能融合,便说明可以驯服玉血之刃为他们医治身体。倘若他们的血不会融合,说明所选之人不对。”

“噢?有这样的事……”渡边峙颇为兴味地看向还在震惊中的沈复:“那可能要让你妹妹出马了。”

“不行!”沈复立马高声拒绝,反应太大让众人都看向了他,他又僵硬地臭起脸直嚷嚷:“她、她只是我义妹,不合适!”

“无所谓有没有血缘关系,只要让玉血之刃尝了血发出剑鸣身便说明合适。”童秋山道。

沈复闻言,想起在黑猫村玉血之刃就发出过奇怪的剑鸣声,可是,当时它还没有碰过她的血啊,为何又会发出声音?

“沈复,眼下只有坐莲姑娘最方便,而且,我想坐莲姑娘也一定愿意帮这个忙。”渡边峙谆谆善诱。

沈复思虑了一下,道:“我去问问她罢。”

待沈复离开,渡边峙的眼睛扫向了屋内的人:“那么,童子的话……”扫了一圈,最后扫到鬼鬼祟祟想溜走的杨扶修:“扶修!”

杨扶修动作一僵。

“你不是说你还没……”

“啊!你说的这个!”杨扶修蓦然拔高声量转过身来,两团红晕飞上了他苍白的脸,不自然道:“我母亲前些日子给我安置了两个通房……”

“哟!那么巧?”渡边峙揶揄,话刚落,一尘就出声了。

“不必寻旁人,我便可。”

童秋山赞同点头:“七殿下即为出家人,确是合适。找童子不仅因为玉血之刃喜欢童子血,更因童子心思纯粹,不易被玉血之刃的邪性侵蚀。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这圣物神秘莫测,会否发生其他情况,恕童某不作担保。”

“那我要反对!”渡边峙向一尘行前,神情严肃道:“你不能参与!你刚中了蛊,这个蛊本身就容易乱心,加上这玉血之刃的神秘、邪性,会有诸多变数,最有可能就是操控你的意志!”

童秋山摸着下巴没有反驳,看来渡边峙所言也不假。

“阿弥陀佛。”一尘合十道:“救的是贫僧的母亲,纵使再难也应当由贫僧承受,只求沈施主与童前辈尽力医治,不必顾及贫僧。”对想再次劝服他的渡边峙抬了抬手:“不必多说了,贫僧自有分寸。”

几人入内准备时,追鹤忽然碎步跟上一尘:“匪存……”一尘回头,“我想进去陪着你,可以吗?”

“不可。”不远处的童秋山听见,立马出声反对,神情很是严肃:“这不是普通疗伤,玉血之刃毕竟是邪器,不可儿戏。除了沈复与我外,其他人一律不可靠近。”

渡边峙诧然:“我也不可以?”得到肯定后,他发出了一声哀嚎。

“不必担忧,只是滴几滴血,你先回去吧。”一尘安抚了她两句便走入了内间,留下垂头丧气的追鹤。童秋山走过来欲安慰女儿,她却一句话不说直往外走。

“那么,老衲也暂时离开吧。”

净辉很快也离开了,本也该离开的渡边峙执意要等坐莲姑娘来了再走,称怕他们几个欺负这位可怜的姑娘。

坐在椅上等待的一尘浅浅呷茶:“不是说她是鬼手的心尖肉吗,你上什么心?”

渡边峙听了一愣,又噗嗤一笑:“其实我是想围观。”

一尘不置可否。

渡边峙见他这模样,啧道:“你小子能耐了,拿我消遣,你还是管好你的追鹤吧!”说完便大步走到院门口,等待沈复和他妹妹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蜿蜒的廊道上,渡边峙远远看到,眉头就一皱,她没来?

待人影行前,渡边峙又高高挑起了眉,原来并非没来,是这两人靠得太近,变成连体婴了。

只见高大的沈复一手扶着苏厌厌的肩膀,一手托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小心走着,这苏厌厌身形本就娇小玲珑,被沈复这么搀着,乍一看竟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柔弱得惹人怜。

不过,这显然不是她的意愿,因为他听见了她的抗议:“哥,我自己能走,我会小心点儿的……”

“从昨天到现在你说你摔了多少次了?你再倔我要叫轿子来了。”

渡边峙哭笑不得,好吧,至少说明这坐莲妹妹是天选之人,待他们终于看见他时鞠了鞠身:“我就知坐莲妹妹心善。”

苏厌厌面覆纱巾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她此时很放松,走过来时还向他俏皮地歪了歪脑袋:“瞧渡边公子说的,不就是和小男孩一起睡个觉做个梦,再放两滴血嘛,简单。”

渡边峙眉头一蹙,笑容一僵,脑中出现一尘咧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在坐莲身边乖乖躺下的画面。

屋内矮塌上,童秋山与一尘正相向而坐,安静地喝着茶。

一尘是后辈,冲泡斟茶自然由他来做,他手势熟练顺畅,面上自然平和,偏被老练的童秋山看出他心中有事,有话想说。

童秋山以为他在担心宁太妃,呷茶道:“七殿下不必担忧,只要驯服了玉血之刃,太妃娘娘的伤一日便可痊愈。”

一尘眼底含着一抹凝重,默了默才道:“童前辈,贫僧有一事相问,是关于苏姑娘的名……”

突然,一个粗犷无比的喊叫将他打断。

“什么?!”

一尘认得这个声音,眉头不由一挑,向童秋山说了声:“贫僧去看看。”行至门口,远远就瞧见立在院门口的两高一矮三人,且一眼看到那位坐莲姑娘未被面纱遮挡的上半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了。

“你改变主意了?”渡边峙不解地盯住苏厌厌:“为何这么突然?”说这句话时,他扫了眼她身旁的沈复,见他也是满脸疑惑,显然也是不明原因的。

苏厌厌低着视线,不敢迎视他们的目光,局促道:“我、我怕那把剑。”

渡边峙闻言,温声安慰她:“别怕,待会儿试的时候它若发出剑鸣声,便说明它是喜欢你的,喜欢你的话,就绝不会伤害你,对不对,沈复?”

沈复点头:“没错,玉血之刃虽然嗜血,但不会滥杀无辜,再说了,我会一直陪着你。”说着,大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苏厌厌当然不是因为剑的问题,见这个借口不好使,只好用一个更狠点儿的:“我、我还害怕那位师父……”她咽了咽喉咙,怯怯道:“他看起来挺凶的,我不敢和他共处一室……”

“啊?”渡边峙瞪眼一讶。

“说的是贫僧吗?”

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从后传来,苏厌厌登时一抖,倒抽口冷气,眼睛垂得更低了。

一尘眸光微沉,从这面色各不相同的三人身上淡淡扫过,最后在那拿头顶对着他的坐莲身上停住。

看着一脸不悦的一尘如此盯着坐莲妹妹,渡边峙心中警铃大作。

一尘出生于十月后旬,据他占卜,一尘此人什么都好,就是得罪不得,要是得罪了,他必拿小本本记上一笔,日后好报仇,就算不报仇,也要找机会欺负一下,绝不轻易饶恕。所以,当他看到一尘脸色臭不可闻,脑中已生成坐莲被欺负得嚎啕大哭的场面。

正想出言帮坐莲说两句好话,没想到一尘又转了脸色,向坐莲垂眸合十:“贫僧惶恐,不知何因令坐莲施主对贫僧起了畏惧之心。既如此,贫僧尊重施主的意愿,另寻他人……”

苏厌厌本就不是因害怕他而拒绝,见他丝毫不怪罪自己还这般善解人意,心中满是愧疚,忙辩解道:“不不,我想帮忙,你们换其他童子来不就可以了?”

她话音刚落,其他三人便不约而同僵住了。

苏厌厌此话不假,沈复珍视之人不好找,童子却是随处都有,论取舍,当然是宁换一尘,也不换苏厌厌。

可她这话不就等于再次强调她讨厌一尘,不想与他共处一室?

待苏厌厌发觉自己又一次失言,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时,一尘已恢复如常,微笑着向她表示感谢,只是,一旁的渡边峙却打了个寒战。

坐莲妹妹,我会备好药箱,在这里为你祈祷……

——

夜幕刚落的郊外山林,一辆马车快速驶过悄无人烟的山路,不意惊起两旁草丛的一片萤火虫,盈盈闪闪地四散飞舞。

趴在车窗上发呆的苏厌厌见到这美景,不由惊艳地低呼出声,情不自禁回身向车厢里的其他人招手:“快看!好美!”

然一回头,就撞上里侧那个她回避了一整天的人的灼人目光,心一颤,迅速掠过他,投向一旁的沈复:“哥,快来看!萤火虫!”沈复立马坐过去,与她一同欣赏窗外的美景。

也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这玉血之刃太有性格,渡边峙从外面找的几十个拥有童子身的男子,一个都没被玉血之刃看上,不管下至一岁的婴儿,还是上至九十的老光棍,所验的血不是散发黑气就是干脆连血口子都割不出来,可见是被玉血之刃极其嫌弃的。

难道是方法有误?可苏厌厌只滴了一滴就过关了啊。

半天下来,众人绝望地扶额瘫倒。忽然,身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嗡……”地传来剑鸣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尘立在放着玉血之刃的桌案旁,正伸着手悬在剑上。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手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血迹,却能令玉血之刃因他的靠近而抖动嗡鸣,那情形,看起来就像在逗小狗玩似的。

众人目瞪口呆,为何偏一尘可以?难道他的童子身比一岁的婴孩还货真价实?还是这玉血之刃是看脸选人?

苏厌厌却不这么想。她觉得根本是玉血之刃在给一尘加冕盖章,向世人昭告他是个高风亮节、纯洁无暇到连毛发指甲都一尘不染的人。

想到这里,苏厌厌对一尘的滔滔仰慕之情便又飚涨到了嗓子眼。啊,不愧是连鼻孔都让她感到赏心悦目的人呐。

只是,她这种心思不堪示人的小女子又得受刑了,必须做好被他的帅气和仙气普照得流哈喇子的心理准备。

一尘走到满脸有苦难言的苏厌厌面前,合十道:“事有凑巧,非贫僧所愿,唯有委屈坐莲施主了。”

苏厌厌自然明白怪不得他,可他嘴角的微笑,怎么像是打赌打赢了后的得意?

一开始苏厌厌会爽快地过来帮忙,其实是因为她看过娘亲写的那本手札,怪只怪她娘亲文笔太好,将那方法和过程写得像故事一样,又神奇又好玩,害她得知她可以帮忙,高兴地像中头奖似的,屁颠屁颠地就跑来了。

哪知这玉血之刃这般玩她,拉她的死穴一尘和她配对。

好在随行有沈复和爹爹,她只要不理一尘,只管睡觉就行,思及于此,苏厌厌才宽下心坐上马车,跟随玉血之刃的指示,去往施法之地。

然而等他们来到玉血之刃选的所谓神圣之地——一座高山上的悬崖,这玉血之刃朝悬崖正下方的底部,一面隐藏在山缝中,氤氲着白雾的野温泉指了指,苏厌厌真有种把它扔到地上踩几脚,然后拿起扔下悬崖,让它自个儿到野泉里泡个够的冲动。

“真要下这悬崖吗?”苏厌厌佯装惊惧害怕的样子躲在沈复身后,娇滴滴地啜泣:“我,我怕高……”

面对苏厌厌的柔弱无助,沈复简直手足无措,一个劲儿地安慰她悬崖不高,还以身示范地在悬崖窜上窜下给她看,证明一点儿也不危险。但苏厌厌还是一副脚软头晕的样子,柔弱地靠在一棵树上直摇头。

“坐莲施主何须担心。”始终不语的一尘这时说话了:“会有人带你下去,保你平安无虞,你只管闭上眼便是。”

苏厌厌抬目瞅了瞅他,发现他眼中含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意。

他看穿她了?那,他可知她为何不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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