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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瞥见满院神色迥异的下人,羞愤交加,急着讨个明白的说法,匆匆进门,刚跨进东次间,便对上了老夫人寒冷的视线。

“母亲。”她屈膝行礼,“我与于太太有些误……”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老夫人摆?摆手?,“当着于太太的面儿,我总要给你几分体面。

“你这就把对牌交给攸宁,等会儿方妈妈随你回房去取;你房里那个多事的丫鬟,交给管家发落;明日一早交账之后,你在房里歇息十天半个月的。

“这些日子,你着实辛苦了,不宜出门走动。”

三?夫人诧异,“母亲,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您听我解释……”

老夫人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到炕几上,用了些力气,“怎么?我差遣不动你了?那你自己说,在这个家里,你听谁的?我给你请来就是。”

“我当然听凭母亲差遣,”三?夫人满心想的都是问清楚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只是……”

老夫人耐心告尽:“下去!”

三?夫人面孔涨得通红,眼底浮现出泪光,出门前,匆匆瞥过攸宁和于太太。

攸宁在喝茶,低眉敛目,似笑非笑?。

于太太正冷着脸凝望着三?夫人,眼含警告。

三?夫人刚?出门,眼泪就掉下来。有多久了?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而?最让她觉得难堪的是,不知道因何而?起。

老夫人很快缓和了脸色,对于太太道?:“今日也来不及好生准备,将就着吃?顿家常便饭,改日我和攸宁再请你过?来。”

于太太陪着笑?,欠了欠身,“老夫人何以这般客气?折煞我了。”

老夫人先前的确气得厉害,可是发落了三?夫人之后,心里就敞亮了:明日起,主持中馈的是敬着向着自己的攸宁,只有舒心享福的份儿。

攸宁对这个结果也?是很满意的,掌家的权利越早到手越好,也?省得不清不楚的局面下,出这种?不清不楚的是非。

丫鬟摆饭的时候,二夫人赶过来了,笑?道?:“我来帮母亲和五弟妹款待于太太。”

老夫人笑?道?:“好啊,你不来我还真有些犯愁:房里存了?坛桂花酿,可我年纪大了,喝不动酒,攸宁又这样单薄,不宜饮酒。你酒量过得去,陪于太太喝几杯。”

二夫人笑?容更加殷勤,“呦,这可是美差啊,下次再有这种?事,母亲只管唤我过?来。”心里则意识到,老夫人对攸宁的态度明显亲近了许多。

她就说么,如唐攸宁这般的蛇蝎美人,对付萧府这点子事,根本不在话下。

转念又感?慨:老夫人终究是有福之人,偷闲躲懒?辈子?,到如今,又要享小儿媳妇的福了。

是的,她确定这?点。像老夫人这样的婆婆,就算出什么幺蛾子,唐攸宁也?会把事情圆过?去,不会闹得婆媳不合——那是个傲气在骨子?里的人,不屑做胜之不武的事。

四个人说笑着落座。

菜色很丰盛,酒也?确然是陈年佳酿。

于太太起先很有些受宠若惊,有些局促,被攸宁笑?眉笑?眼地安抚了几句,也?就慢慢放松下来,?心?意地应承婆媳三个。

这边的氛围轻松愉悦,三?夫人却在房里哭天抹泪。

三?老爷回到房里,问明原委,不见?丝不悦,“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好受吧?”

“爷,你也?不帮我想想法子??”三?夫人抽噎道,“对牌被拿走了,秀儿也被绑走了,我还要禁足,传出去你脸上也?不好看啊。”

“没人会传扬这种?事。管好下人,让她们陪你?起禁足,不要再胡乱走动。”三?老爷淡淡的,“我今晚有事,歇在外院。”语毕去换了身衣服,踩着平稳的步子出门。

三?夫人憋闷至极,嚎一嗓子?的心都有了。管好下人?哪儿还用得着她管,方妈妈安排了好几个婆子?守在三房,他是看不到么?

他为什么不能帮她去樊姨奶奶那边讨个主意?那不是他的生母么?

樊姨奶奶站在窗前,面色沉冷。

三?夫人被老夫人发落的事情,她听说了,却理不清首尾,而?且还不能派人去询问。

到底是个不堪用的,只能做她的傀儡,遇事?点变通的心智也无?。

可傀儡也有不小的用处,而?今摔了跟头,被人撵下台,何尝不是在警醒她,好日子可能要到头了。

该怎么办?

那个唐攸宁怎么就这么棘手??

真得沉住气,从长计议了。

斟酌良久,她走到书案前,写了?封信,着人明日一早送出。

外?院的宴席散了,于琪告辞时,对萧拓深施一礼:“以往我不知轻重,没少办膈应阁老的事儿,您别在意,往后我为您马首是瞻。”

萧拓笑?了,“我看你今儿是有病吧?左一出右一出的。”

于琪赔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清楚。打?今儿起,我就是您的人了。”

萧拓哈哈地笑,现出亮闪闪的白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快滚吧。”

“是,我这就滚。”于琪又行礼之后,上马车离开萧府。

妾室的事,在宴席间,于琪隐晦地试探萧拓的态度。

萧拓说我不管那些,用那种事跟人找补,自己就先觉得砢碜。

于琪记得,自己当时觉得脸烧得厉害:那位爷什么都知道,可也真没以此做文章收拾过谁。尽责当差的好官少,总能被萧拓揪出过错是一回事,萧拓心思磊落是另一回事。

可自己呢?来萧府的时候,满心想的都是得让时家表妹遂心,得拿萧夫人说事,敲打也?膈应首辅?番。

听说妾室的事败露,面上如常,后背却是直冒冷汗,?直揪着心,生怕萧拓用那件事断了自己的前程。

不论什么事,真怕反过?头来想。反过?来一想,以往横竖不顺眼的人,也?就顺眼了。

往后,真得收敛下做滥好人的习惯,当差更尽心些。不管怎样,萧拓是放了自己?马,于自己有恩,不能没良心。

回到家中,见到发妻,于琪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怪我,交友不慎。”到底做过?亏心事,于太太只能检点自己,“萧府三?夫人不过?是想利用我,惹首辅夫人不快,幸好首辅夫人大度,先就干脆利落地跟我说了你那件事,还提醒我派人尽快去知会你。不然,可真是麻烦了……这会儿想来,真有些后怕。”

于琪在意的则是:“萧夫人已经知情?那是不是萧阁老告诉她的?这样说来,两个人是不是情投意合?”

“……或许是,也?或许是三夫人知情,跟下人乱说。”单说这件事,于太太也有些拿不准。

“不管怎么着,算是躲过?了?劫,你往后好生与萧夫人来往着。”于琪苦笑,“不论怎样,我们是被人抓到了短处,理应陪着小心。”

“我晓得。”

萧拓去了静园,来回转了?圈儿,吩咐向松几句,这才回了正房。

很意外的,攸宁还没睡,正逐个拉开千工床上的暗格,见他回来,道?:“找本小册子?,忘记放哪儿了。”

萧拓背着手?,瞧着她来回翻腾,瞥见?个暗格里的白瓷药瓶,“那是什么?”

攸宁转头望他?眼,把已经推回去的暗格拉开,拿了药瓶在手,“这个?”

萧拓接到手里,“什么药?”

攸宁又找出一张药方,让他?并看看,“防着有喜的。”

萧拓敛目看过?,再看看神色坦然的她,眸子黑沉沉的,“是该备下。”

攸宁把东西放回原处,“你要是看到更好的方子,记得告诉我。”

“……”

攸宁总算找到了需要的东西,有心唤人来给他铺床,但看他没有?丝愉悦,不想下人遭殃,便亲力亲为。

萧拓去沐浴更衣。

攸宁去了厅堂,唤来筱霜,把小册子?交给她,“唤上晚玉、秋月,用大?些的字誊?些,明日分发下去。”

小册子?里的内容,是她亲笔撰写的约束下人的规矩,仿照着七出理由写的,而?且还用上了三?条:口舌、盗窃、恶疾。

看起来简单明了,附带奖罚的章程,而?如何判定赏罚及去向,便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她和筱霜晚玉心里自有掌握着分寸的那杆秤——在顾家用过且很奏效。

筱霜称是而去。

值夜的差事,攸宁让佟婆子?和常瑞家的轮班。三?个大丫鬟再伶俐,也?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不想她们尴尬,况且,她们就要真正忙起来了。

折回寝室歇下,攸宁想到了?些事,刻意等着萧拓。

萧拓回来,见她倚着床头,牵了牵唇,“今儿是怎么了?还不乏?”

“想跟你说说话。”

萧拓说行,上了床,也?倚着床头。

“你是不是在清云寺见过?我?”攸宁直接问道,“是哪天?”

?听这话题,萧拓就没了兴趣,“怎么这么问?”

“初六的名字,是我取的。”攸宁道?,“这事儿,我们没可能想到一处去,那名字其实挺不着调的……吧?”

萧拓眼中有了笑?意,“原来你还知道。”

攸宁也?笑?,推了推他手?臂,“别打岔,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有?晚,我去了清云寺,看到个醉猫哄着幼虎。”萧拓说。

“你……”攸宁颈子??梗,“偷看我?”

萧拓斜睨着她,“不带这么不讲理的。那事儿简单来说,在当时,我吃饱喝足走之前,初六住的小院儿归我,你醉醺醺的闯了进去——你跑我地盘儿撒野去了,我还不能看看热闹?”

“……你该改名儿叫常有理。”

萧拓笑?着揽住她,吻了吻她鬓角,“真不是有意的,起先觉着男女有别,想着你很快就走了,后来见你居然喝高了,我就更不能露面。谁知道你酒品怎样?”

“我酒品……”攸宁挠了挠额角。她不知道自己酒品算是怎样,有时会忘记一些喝醉之后的事,例如他说的那晚,她就记不清跟初六嘀咕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真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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