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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潺潺的黑暗中,戚浔僵愣着被傅玦半拥住,他揽她肩背,好似安抚,二人之间隔着一拳之距,表明他并无逾矩之意,戚浔分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什么,只觉心跳的厉害,龙涎香清冽芳润,和傅玦的声息一起,她牢牢笼罩住。
“戚浔——”
“王爷——”
顶上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戚浔下意识想抬头去看,她刚一动,落在肩胛的手收紧,傅玦倾身,“别出声。”
呼吸落在额上,戚浔垂在身侧的手无错的攥紧,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傅玦没说话,只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模糊身影,戚浔肩胛削薄,仿佛一折就断,而她似乎紧张极了,僵木一般伫立着。
傅玦将揽住她的手松开,指节曲展之间,转而捉住了她的腕子,戚浔被他吓着,可下一瞬,他她手按在自己袖口上,低低道:“牵住。”
戚浔下意识捏住他的袖子,他亦将她松开,这时她才明白傅玦的意思。
他要她牵着他,知晓他的存在,此才不至于害怕,戚浔回过味儿来,一时生出想看看傅玦面容的冲动,可惜此处漆黑,至多看出个轮廓。
头顶脚步声来回,周蔚显然发现了他们的脚印,可他未曾走到这豁口往下看,只瞧见尽头无人,又转身往远处的岔道走去。
那呼喊声也渐远,只等到听不见了,傅玦“嗤”的一声亮了火折子。
微弱的暖光映出戚浔惊魂初定的脸,她紧紧地捏着他的袖子,眸似点漆,黑白分明,傅玦由上至下的看她,莫名喉头发紧,“他们走了。”
二人躲在此处,回避着朝夕相处的同僚,若此事叫周蔚几人知道,还不知要做何联想,戚浔不敢深想,又忙松开傅玦的袖子,只见那上好的云锦被她捏的皱巴巴湿漉漉,很不像样子。
戚浔不好意思的退开,“王爷——”
她刚退一步,眉头便皱了起来,脚踝处传来烈痛,令她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傅玦又扶她一把,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这是没受伤?”
往侯府方向流的暗渠水齐脚踝深,傅玦跳下来,袍摆长靴亦是湿透,可他顾不得那许多,捉住戚浔的手拿住火折子,自己蹲了下去。
他握住戚浔没在水中的左脚脚踝,只一捏便知扭的不轻,幸而未伤到骨头,便不算危急,这时戚浔吃痛轻嘶一声,傅玦忙抬眸看她。
戚浔呼出口气,“王爷,不碍事——”
傅玦没好气的摇头,站起身时,看这处因挖暗渠留下的涵洞,“怎会掉下来?”
戚浔猛然想起下来之前在水中看到的发光之物,忙弯身去水中找寻,没多时,她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几步,从水中『摸』出一截断裂的玉镯。
“找到了!卑职是为了此物,适才在上面看到,一不留神掉了下来。”她拿着滴水的碎玉,又一瘸一拐走回来,凑到火折子旁一看,只在其上看到几道刻痕。
然而那刻痕残缺不全,光看笔画,辨不出是何字,戚浔失望的道:“这是何字竟认不出,今日我们去蒋菡府上,她说她在三月初四撞见过余月芙与一男子在此处生了争执,可她未曾瞧见那人是谁,又说听见了何物碎裂之声,卑职想到那失踪的玉镯,便猜是镯子碎了,并且余月芙还威胁那人,说其上刻了字。”
傅玦接过那碎玉辨认,“不是寻常笔法,是古篆体。”
戚浔大喜,“王爷认得?”
傅玦摇头,“笔画若全,还可辨别一二,今不全,便难认得出,明日找个懂的人,看能不能认出来。”
戚浔一听还有希望,自是欢喜,傅玦这时抬眸看向。”
戚浔碎镯收好,有头疼,这顶上高台比傅玦都高了尺多,他们如何出的去?若是喊人,岂非要周蔚喊回来?
她正惶然无措,傅玦又蹲下身来,他拍拍自己肩头,对她道:“踩上来。”
戚浔大骇,“王爷,这使不得,卑职不敢——”
傅玦看她右脚,“幸而伤的是左脚,不敢踩,是要在这等着?而后等他们回来,看出我装了多日残疾,犯下欺君之罪?”
犯下欺君之罪……
戚浔自然知道不能如此,踌躇之时,傅玦不容置疑道:“别啰嗦,耽误工夫。”
戚浔见状,只得扶着石壁,一咬牙朝他肩头踩了上去,等她踩稳,傅玦缓缓站起身来,戚浔只觉自己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像踩了座山一般,那原本高不可及的台沿,就这般出现在她眼前,她又觉傅玦在她脚腕上一托,就这般上来了!
她忙不迭转身去看傅玦,也不知傅玦如何攀援的,那高台分明比他高了不少,他竟颇为利落的攀了上来,等他站定,二人湿的湿,伤的伤,衣袍之上沾着苔藓,颇有狼狈,而傅玦今日着白袍,肩头的鞋印格外明显。
戚浔看的唇角一搐,这可是她的“杰作”。
傅玦打量她脚踝,“可还能走?”
戚浔再不敢麻烦傅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能能能。”
今到了上头,傅玦总不可能将人抱出去,再对上戚浔那故无恙的眼睛,只得硬着心肠在前带路。
戚浔在后,深一脚浅一脚的,没走多远,痛得呼哧呼哧的吸气,又问傅玦,“王爷怎会来?”
傅玦走的慢,“听说来搜芷园了,便过来看看。”
戚浔恍然大悟,又连声道谢,待走上一条窄道,没多远便看到出口在望,她不由回头去看,“王爷走的这条路是最近的,王爷来过这假山?”
傅玦面不改『色』道:“少时来过。”
傅玦比戚浔年长几岁,算算年岁,她三岁时,他多半已经七八岁,的确能跟着临江侯在京中四处逛着玩儿了,她不疑有他,“那王爷还记得路,王爷记『性』真好。”
傅玦摇了摇头,不理她苦中乐的奉承,待走到出口,林巍几个很快迎上来,林巍上前道:“差点撞上周兄弟,他们这儿又找回——”
“去”还没说完,林巍看到了傅玦肩头硕大的鞋印,而后越过傅玦,瞧见他身后的戚浔,戚浔比傅玦要狼狈的多,这儿对他咧出个苦笑,颇有凄惨意味,林巍惊呆了,“戚仵作,这是……”
“意外,生了点意外。”
傅玦吩咐林巍,“等在前面出口,和周蔚他们说一声,就说找到戚浔了,我们先走,让他们该回家回家,该回衙门回衙门。”
他抬步朝外走,是要让戚浔也一同离开,戚浔朝前面看一眼,“他们找了我许久,我是不是得与他们打个照面?”
傅玦瞅一眼自己肩头的鞋印子,“想让我这样打照面?”
戚浔羞愧理亏,自不敢与他辩驳,傅玦又指了指他的轮椅,“坐上去。”
戚浔欲言又止,傅玦便剑眉一竖,他人高马大,平日里瞧着兰枝玉树般清贵,可竖眉横眼起来,便有了那幽州统摄十万兵马的威势,颇为骇人,戚浔哪敢再推拒,乖乖坐了上去,林巍轮椅交给楚骞,自去找周蔚几个交代。
楚骞推着轮椅在前,傅玦跟在后,戚浔坐在轮椅上,那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不时回头看两眼,也不知傅玦是怎么个打算,等到了园门口,戚浔下轮椅不知如何是好,傅玦扬了扬下颌,“上马车去。”
戚浔还待迟疑,傅玦面不改『色』地望着她,“怎么,还要我帮你?”
戚浔哪敢?忙不迭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车,傅玦很快跟上来,楚骞也不必等林巍,径直驾着马车走动起来,傅玦敲了敲车璧,吩咐道:“去安宁坊。”
戚浔明白这是要送她归家,“实在多谢王爷,前次废了王爷一块帕子,今日又废了王爷的袍子,卑职实在对不住王爷。”
她一眼看到他肩头的鞋印子,颇不自在,心底既有感激,又觉荒诞离奇,谁能想到,她有朝一日竟能踩在临江王的肩膀上?
傅玦不轻不淡的弯唇,“那你是要赔袍子不成?”戚浔大为难,帕子能赔,那是因帕子不贵,傅玦这身袍子,少说得要个几两银子,那可是她两月俸禄,她属实肉疼的紧,“不然卑职给您洗洗,您看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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