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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的铂金袖扣,可以扣住一个男人的衣袖,但是可以扣住他的爱意多久?

……多么微不足道的问题。

沧海桑田,天长地久,爱情实在是太过微小的一粒草芥,未必如一片面包重要……连学费都成问题的时候,谁去给男朋友买礼物啊,犯抽了么。

路德维希从珠宝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天鹅绒盒子,深蓝色的缎子在盒子上斜斜地扎了一朵蔷薇,蔷薇边缘缝着小碎钻,连包装都是华华丽丽的,里面装着她平生买的,最昂贵的礼物。

真是贵,贵得她这半年只能啃丹麦粗面包,贵得要吐出血来了。

但又觉得,只有这样的宝石,镶嵌在那样的袖口,才称得上相得益彰。

……至于学费?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吧。

……

街道两边种着深色的法国梧桐,巴掌大的叶子绿油油的,白色的芭茅草吹落在小路两边,隐约可以看见一排一排白色的院落,和院落里整整齐齐的绿色草坪。

鸽子栖息在十字架的尖顶,远处是教堂。

转过一个拐角,一座十分别致的院落出现在面前。

漆成暖色的墙面,门口种着大丛的附生兰花,开得正盛,一朵一朵,细长的紫色花瓣舒展开来,攀在白色的围栏上。

英国的兰花品种很多,还有专门的兰园,有人种兰花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很少有人种植这样不名贵的,近乎野生的兰花,因为花瓣并不大,颜色也不够艳丰富。

真是古老的情调。

路德维希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覆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之上,有两块牌子,白色的,一块歪歪扭扭写着“空屋出售,请联系隔壁安纳西夫人”,并附上了一串电话号码。

另一块,则是非常俊秀利落的瘦长字体,“h”的尾巴长长地拖到了底。

那上面写着,艾瑞希先生的居所。

……

路德维希怔怔地看着那几个漂亮的字体,良久,才转过眼,看了一眼门把手,门把手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种野生兰花的英国男人,字尾喜欢拖着尾巴。

如果把这些英文字母的笔画拆开,放到汉字上去……

他身上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透过他伦敦式的大衣和标准绅士的举止,再度浮现。

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时间……

同一个笑容,再换一张脸。

……

她伸手去口袋里拿手机。

不知怎么的,她明明拿得稳稳的,手机却从手里滑落,跌在了地上。

她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应该把手机捡起来。

慢慢伸手拨通了第一个木牌上的电话,一个声音不耐烦的妇人接了,听声音,她已经非常苍老。

“我看到了您的房子。”

路德维希斟酌了一下语气,决定伪装成一个买房子的人:

“非常美丽,我很有兴趣……但我看到房子的主人叫艾瑞希,您是他的经纪人吗?”

电话那头,老妇人冷漠地说:“我不回答任何和价格无关的问题。”

路德维希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样彻底,一时沉默,又接着说:

“抱歉,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前主人的情况……万一他死于疾病或谋杀,我就没有必要再询问房子的价格了。”

“那您没有必要再询问了,小姐。”

老妇人的声音依然平板得没有一丝波动。

“我不认识房子的主人,那个年轻人,在一个清晨突然把房子送给了我……我已经老得快要死了,所以我闻得出来。”

她用漠然的语气,清清楚楚地说:

“腐朽的内在,崩坏的肌理,那是死者的气息……他即便还活着,也快要死了。”

“……”

满墙的野兰花在微风中摇晃,细长的花瓣轻轻颤抖。

伶仃的花朵寂寞地舒展,摇摇欲坠,可就是迟迟不落下。

路德维希怔怔地放下电话,这回握紧了,没有再把手机砸下。

……

关于某种永远的离开和消亡,字典里,能找到很多对应的单字。

殁,殡,葬,归,离,死。

死啊……死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化成土,化成烟,*和灵魂分离了……如果艾瑞希真的是段安和,那就是她的小男孩,她的小哥哥,要变成她认不出的东西,再也回不来的意思?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多么鲜活的一个人,那样的笑容……怎么可能呢?

……

十天之前,他来和她说再见。

十天之后,有人告诉她,他要死了。

……

艾瑞希的咖啡厅也已经关了,没有出售的标志,一切如旧。

只是玻璃橱窗上落着的灰尘,碎屑,和蚊虫细长的足趾,依然透出几分门庭寥落的意味。

十天前,他来告别时,她的公寓刚好发生爆炸,暂居在夏洛克家,一直没有路过这里,所以一直不知道。

路德维希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里面的座位正是自己初见艾瑞希时坐的,斜对着贝克街221b,两人一块儿去中国街买雪莲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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