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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诚正衣冠躬身一礼。
“思诚见过先生。”
华五略一抬手。“济王如此多礼,老朽愧不敢当。”
柳思诚上前双手搀扶住华五,让进屋。“先生请坐。”华五没说话,依了柳思诚在书案前的大椅上坐下。
管家连忙搬张椅子放在书案一旁。华五见柳思诚依然恭敬的站在一侧,便举手示意,柳思诚见状也坐下来。
随侍仆人麻利的从外面端来一盏茶,便与管家一道退下。华五看了柳思诚一眼。“济王近日可好?”
“劳先生动问,思诚一切都好”
华五又盯着柳思诚看了一会,叹口气道:“济王可知老朽春秋几何?”
柳思诚一愕。“先生年逾八旬。”
华五轻声笑道:“老朽一百八十三岁。”说完端起茶盏。柳思诚连忙起身以参汤想让,华五微微一摆首。“无需。”柳思诚不便多说,放下小碗坐下来。
华五喝了口茶,似在回味。柳思诚道:“先生如此高寿,莫不是神仙?”柳思诚对华五从心里十分尊敬,绝不怀疑华五的话,问时表情十分诚恳。
华五淡淡的道:“老朽恐将不久于人世,那里是什么神仙。济王果然沉稳,听说华五一百八十有余并无好奇之色。”
柳思诚连忙起身一礼。“思诚愚钝,适才听先生所言尚未回过神来。先生身体康健,怎说不久于人世?但是思诚做得到的,定当竭力而为。”
这次华五没有让柳思诚坐下,柳思诚就一直站在华五身侧。柳思诚聪明过人,今日见华五说话蹊跷,便猜测其后面必有事相托,故如此说。
自相识到如今,柳思诚与华五相处不过两年余,相互之间或者说柳思诚对于华五并无太多了解,柳思诚以弟子礼事之,华五亦坦然受之。
柳思诚乃安国大皇子、济王,身份何等尊贵。华五不过是一介布衣,如此情形世所罕见。从刻意奉承到心悦诚服,柳思诚的心态变化只有自己知道。
柳思诚一直不解,华五为何要跟随自己。华五年事已高,生活简朴。也未见其家人子嗣,断不是希图荣华富贵,每每想到此处总有些不安。今日看华五的意思,似乎要解自己的困惑了。
华五道:“济王一直不解老朽为何要投靠济王,华五对济王确有所求,济王允与不允,老朽并不强求。先说说济王自己的事情。安国朝廷将有骤变,济王处境会十分艰难,宜早作打算。”
说完华五望着柳思诚,看他的反应。柳思诚对华五十分信服,一听之下脸色大变,急忙问:“如何骤变?”
华五缄口不语。
柳思诚平复心情,道:“先生,思诚大难临头,请先生救我。”柳思诚一直是站着说话,这次也没有施礼。
先前问华五如何骤变时,见华五不语,柳思诚帝王血统,傲气顿生。故即使是有求于人,也是雍容大度,器宇轩昂。
华五点点头。“以济王的气势,当不至于满盘皆输。天机不可泄露,人却尚有可为。”
听了华五的话,柳思诚连忙躬身一礼。“先生教我。”
华五道:“老朽有灵符一道,济王危难时可焚化和水吞服,面貌声音俱会改变。此符箓怕污秽,若为狗血喷着则破了法术。”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张两指宽,五寸长的一张黄纸,上面是朱沙画的篆文,递过来,柳思诚收下放入怀中。
“乾泰皇帝有旨意来济王当遵从,济王与王妃育有一双儿女可托付苏麻哈。济王妃与泮王妃是亲姐妹,留在王府不必担心。”
华五接着道:“老朽泄露天机,命不久矣。吾已在高州造下阴宅,死后听月会将老朽安葬。”说完从袖中摸出一块一尺见方的白绫,摊在书案上,是一张图。
柳思诚仔细看了,图画的简明粗犷,却十分明白,是华五陵墓所在位置的地图。柳思诚用心记住,抬头看着华五。
华五将白绫收回。“济王,老朽有不情之请,若济王得以继承大统。当以帝王身份排銮驾,赴华五坟前祭拜。”
柳思诚正欲开口,华五摆手道:“济王不必作答”。说完,华五站起身往外走,柳思诚上前搀扶着送他出门,管家套好车,柳思诚亲自将华五送回闲居小院。
下车后,柳思诚扶着华五到门口,听月在那里候着。一进小院,见院内豁然摆放着一口棺木,柳思诚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问。
进了东厢房,灯下看那华五,面色青紫。柳思诚与听月扶着华五躺下,华五道:“听月,将银票还与济王。”
听月拿来一沓银票,是当日柳思诚送来的六百万两。
“那日我让听月告诉济王收粮,说是要抽两成利,不过是促王爷尽力而为,王爷今后用银子的时候多,拿回去吧。”
柳思诚接过银票刚要开口,见华五腿一蹬,竟过去了。柳思诚急忙伸手一探,华五脉息全无,已经逝去。
柳思诚垂下泪来,看看听月,听月满脸悲戚倒是没有哭。柳思诚问:“先生逝去,如何是好?”
“先生已知今日是其大限,后事已有安排,明日听月扶梓去高州安葬,不敢劳动济王府。”
柳思诚知道是华五意思,就在东厢房陪听月坐了一晚,清晨才回王府去。
两日后,乾泰遣心腹密见济王,带来一封书信和一个贴了封条的木盒。
乾泰在信中告诉柳思诚:柳思实已经控制了京城的军队,自己处境危险,如果朝局发生变化,要柳思诚逃走,不可拥兵对抗,如国家处于战乱,安国有覆巢之祸。
木盒中是一个铜扳指,只有它可以拉开仙佑殿的那张无缘弓,柳思实即使窃得大位,在即位大典时如不能拉开无缘弓,则名不正言不顺。
此也是父皇给你留下的机会,只有在确保安白边界安定的情形下,方可以起兵讨逆。历代皇帝拉弓时,都不曾暴露铜扳指的秘密,乃大位传承时,皇帝对继位者或密旨告知,或亲自交代,所以切不可泄露。
柳思诚知大势已去,只有按乾泰、华五的话去做。密遣侍卫李元携带金银珠宝,将自己一双儿女送入白国,请苏麻哈庇护。
将王府的田地庄园古玩玉器变卖,所获的银两也不是个小数目。召张望等心腹商议,柳思诚没有告知他们详细情况,只是说如果自己不能继承皇位,泮王一定会杀本王。如今朝廷中泮王党势力坐大,今后局势于本王不利。
张望等一干人皆劝柳思诚不必担忧,北三州雄兵百万,岂能坐以待毙?最差也可以拥兵割据。
“为国家社稷计,不能起兵对抗,若因为本王的缘故而至皇朝倾覆,如何对得起柳家的列祖列宗?”
众人默然。
柳思诚拿出两千万两银子当众交与张望。“诸位商议一下,将银两与军中得力人分了,稳住军心,莫为白国所乘。”张望等人告辞离去。
柳思诚与王妃商议后,留了些金银维持今后王妃等人的用度,其余的约六千万两银票,柳思诚带在自己身上。每日等待消息,柳思诚十分焦虑。
……
一日乾泰用完晚膳后忽然腹痛,不久竟七窍流血而亡。泮王一党矫诏拥柳实登基,改国号为“天顺”。
柳实提前去到仙佑殿,取无缘弓一试,竟然拉不开。问仙佑殿殿主,康王爷只说继位天子都能拉开,殿主是乾泰帝柳周的叔叔,也是柳实与柳思诚的师傅,并不会说谎。
登基大典省略去开无缘弓仪式,朝中大臣与京城百姓,对柳思实是不是真命天子有些怀疑。
天顺帝迅速查处先帝中毒案,捉拿下投毒案犯。一名太监招认是受了济王贿赂,毒死乾泰,被天顺当即处死。济王党大臣持异议者皆被关押定罪。
柳思诚得飞鸽传书,连夜遁走。
乾泰的大葬风光隆重,在此期间传来济王潜逃的消息。这让刚即位的天顺皇帝柳思实松了口气,北三州军马百万,济王若拥兵对抗,胜负殊难预料。
即使天顺能够获胜,白国对北三州觊觎已久,安国内乱必伤国本,割地求和在所难免。
济王一走,弑君篡位的罪名落实。天顺下旨缉拿柳思诚,派员安抚北三州的军队。也不敢大动北三州的军中将领,唯恐激起兵变。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只是济王和其儿女不知所踪。济王妃是皇后的亲姐姐。况其父手握兵权,本是泮王一党,乃是天顺在朝廷中的倚仗,也曾当面向天顺求情。天顺就没有为难济王妃。
……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柳思诚在这仲夏的日子里心生寒意。在路上奔波二十余天,终于来到安国西部高州的州府高州大城。
那日柳思诚得知乾泰被害,辞别王妃,只身一人连夜出城,焚化华五赠的那道易容改声的符箓,用随身带的水冲调服下。在城外找家客栈住下。
洗脸时就着铜盆的水,柳思诚看看自己的相貌,三十多岁年纪,白净面皮,相貌端正。完全不是自己原来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他早有打算,去高州躲避朝廷的追杀。至于为什么选择高州,主要还是因为华五的原因,柳思诚想华五既然安葬在高州,必有缘由,所以想亲自去看看。
想到华五的逝去恍如梦中,一个异人就如此去了?柳思诚有些怀疑。
另外高州与理国接壤,安国与理国也时有争端,两国敌对也便于自己潜逃。
一路上缉拿柳思诚的悬赏不断加码,现在高州城门的告示,已是采邑十万户,侯爷的爵位,是天下人垂涎的富贵顶峰,柳思诚感觉到危险。
在高州城中的通衢大道上,车马粼粼行人喧闹,柳思诚不愿意待在人多的地方,虽然已经易容,没有人可以认出他,但小心无错。
走入一条侧街,行了几步,见一酒肆,门口挑着青色的酒幌。柳思诚走进去,找个僻静的桌子坐下,小二殷勤的跑了过来,“客官,小店有上好的芦花白,您老尝尝?”柳思诚点头“一角酒,一斤熟牛肉,一斤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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