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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颜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会有如此举动,只好安抚他:“我一定留着,一定留着……”

他才缓缓地松开她,呆呆地站了地上,仿佛没有了魂魄。

“你是不是因为春闱的事,急成这样了?”白颜急得团团转,把他安置到床上,又用凉水替他敷上额头,才放下帐子,静静地坐在一旁,守着他。

他从帐子里,依稀看见白颜坐着,大概是刚才跟夫人和小姐出去一趟累了,很快,她就打起盹来,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的眼泪,悄然滑落下来。

他是喜欢梨容的,可是,梨容竟这样对他,这一次,他真正看到梨容美丽的面容下一颗势力和虚荣的心,他真的绝望了。他曾经发过誓,要奋发图强,要高中科举,为的是,配得上她,为的是,名正言顺地娶她。他以为,她其实,多少还是对他有点感情的,哪怕只是一丝的好感,他也可以为她拼尽所有。

然而此刻,你觉得他有多在乎她,他便是有多恨她。这种恨,因为一根簪子,已经深植入骨髓。因为他的爱,可以被拒绝,可以被忽略,却不能被她这样肆无忌惮地践踏!如果换了是别人,他可以不在乎,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她,要是梨容呢?!

“二皇子殿下,谢端定谢大人求见。”

朗泽和朗昆对视一眼,朗泽说:“请。”

谢大人进来了,端着一个盒子:“殿下,臣女微渺,不敢收受殿下的厚礼。”

哦,来退礼物的。他们已经猜到,礼物是我送的,而且,执意不收。朗泽轻笑道:“我送的礼物,谢大人也敢不收?”

话音虽轻,话意却重。

谢大人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仍旧跪在地上,依旧坚决:“臣女无福消受殿下美意,请殿下成全。”

“是你的意思,还是小姐的意思?”朗泽抿了口茶,依旧笑容可掬:“我既是送给小姐的,要退,也该是小姐亲自来才对啊。”

谢大人还想说什么,朗泽已经下逐客令了:“回了吧,谢大人,我说过了,如果要退,请小姐亲自来退。”

朗昆静静地看了二哥一眼。

朗泽等谢大人走远,才说:“你不要看我,我没什么坏心,我就想看看,谢小姐有没有这份胆识,我还想看看,她对荣华富贵,到底有没有兴趣?!”

朗昆低头下去,没有再言语。

入夜,谢夫人回了房。

谢大人深有含义地看了夫人一眼。

“端砚,她说一定要退回去,簪子,她也要退回去,”谢夫人说:“说好了,明天一早,梨容就随我进宫。”她心事重重地说:“老爷,这样一来,我们就彻底得罪了二皇子,今后,他若当上太子,登基为帝,我们……”

“你既不愿意女儿做侧妃,梨容也不愿意嫁入皇室,那也只能这样了。”谢大人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谢夫人忽然泪下:“怎么会怎样呢?!”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穿透晨雾,谢夫人就陪着女儿进了宫。

朗泽和朗昆正在小院里练剑,听见禀告,觉得惊奇,这么早啊?!朗泽低头思索了一下,嘴角泛起一丝叵测的笑意,说:“让谢小姐一个人进来。”

“你说她敢来吗?”他轻声对朗昆说:“或者,她就此跟着母亲打倒回府?”

朗昆想都没想,张口就答:“她会来的。”

谢夫人带梨容站在门外,听公公通传,谢夫人一下傻了眼,犹豫半晌,忽然说:“梨容,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梨容的态度却很是坚决。

“梨容!”谢夫人真的开始担心了。

话音还未落,梨容就已经跟着公公进门了。

屋里,朗昆转入了后间。

“你躲什么躲?!”朗泽揪住他。

朗昆拉开他的手:“她是来见你的,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朗泽呵呵一笑,松开了手。

公公的声音传来了:“谢小姐求见。”

朗泽清了清嗓子,说:“请!”

梨容缓缓地走了进来,跪下,不卑不亢地说:“民女叩见殿下。”

“你来,有何贵干?”朗泽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垂首道:“民女来还殿下的礼物。”伸手一抬,将两只盒子举过头顶。

他站起身,走近她身边,却没有接,只问:“是你父亲的意思?!”

“不,是民女自己的主意。”她回答,丝毫也没有怯弱的意味。

“谢大人平素经常在堂上仗言,你这个女儿,也颇有乃父之风啊。”他轻笑一声。

她回答:“谢殿下夸奖。”

夸奖?他哑然失笑,仍一本正经地问:“何以见得我是在夸你?”

“谢家门风,正直无欺,刚强不阿。”

朗泽又忍不住一笑,她真是字字珠玑,从不多话啊。他忍住笑,故意严肃而带几分恐吓地问:“我送出的礼物,何人敢退?”

“我。”她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简练直白。

胆子不小啊,朗泽不由得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地上,她淡绿的衣裳,乌黑的发。

“我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杀了你。”他阴沉地说。吓吓你,看还刚强不阿不?!

她没有回答,缓缓地站起来,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案几上,然后,抬头挺胸,站在几步开外,静静地望着他。

“我并没有叫你起来吧?!”他乜她一眼。

她却无所畏惧地望着他,冰冷而决绝,看得他心里都起了几分寒意。

“你好大的胆子!”他愠怒。

她仍旧是一言不发,盯着他。

他也回盯着她,眼里,分明已经开始闪现出怒火。

她淡淡地瞥他一眼,轻轻地转身,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从他面前消失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太多的思绪一下子涌出来,惊奇万分,莫名其妙,目瞪口呆,一腔脾气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也忘了阻拦她。直到,被朗昆一把推醒。

“嘿,今天的洋相就出大了——”朗泽懊恼地说。

朗昆轻轻一笑,只一瞬间,笑容便湮没了。

她有胆识,却更聪明。如果朗泽以皇子的身份,在这皇宫里要对她作出什么无礼的举动,她一个弱女子,是没有办法抗拒的,所以,她激怒他,盛怒之下,谁还有那份心思呢?!即便有,以他从没被人顶撞的顺意,要从怒火中醒转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而她,就这样从容不迫地走了——

谢夫人远远地看见梨容走出来,毫发无损,很是松了一口气,她拉住女儿正要问长问短,却听见梨容低声说:“快走。”

谢夫人连忙拔腿,跟了女儿飞速回了家。

朗泽打开盒子,将簪子拿出来看看,又将端砚拿出来看看,忽然笑了,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

朗昆默然地望过来。

朗泽看了看他,低声道:“我对这个谢小姐开始有兴趣了,哪天,还要会她一会。”

朗昆轻轻地将丝帕从剑上抹过,揶揄道:无聊。

“那簪子可算是还了,我急得,都不行了。”一踏进家门,迎面看见谢大人,谢夫人张口就冒出心有余悸地一番话来,也没有看到若愚就在边上。

谢大人点点头,说:“我送若愚去太学。”

谢夫人这才看见,濒洲跟着若愚,拎着两个老大的包袱。她说:“那一起去吧。”

谢大人说:“你可不能去,才太尉府捎信来了,要你回家一趟。”

“说了什么事没有?”谢夫人一听娘家要她回去,有些紧张。

谢大人缓缓道:“你回去不就知道了。”

谢夫人一听,连忙就往外走,什么都顾不上了。

“老爷,太尉府不是说这两天抽个时间回去一趟就行了,夫人怎么走得这么急呢。”濒洲小声插话。

谢大人乜他一眼,多事。复又微微侧头,望向站在一旁的梨容:“你跟我们一起去么?”

梨容望着父亲,心领神会,甜甜地一笑,谢大人也轻轻一笑,一挥手道:“走吧。”他说:“我就坐轿子,梨容和若愚上马车。”他指指佩兰和白颜:“你们,就留在家里。”

马车开动了,梨容低低地唤了一声:“若愚哥哥。”

他别过头去,没有理她。

“进了太学,你要改改脾气,不然会吃亏的。”她轻声道。

他没有说话,也不预备搭理她。

“进了太学,你就不会再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了。”她又说。

他僵硬着脖子,背对着她。

“进了太学,你好好读书,不要被那些纨绔子弟教坏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低声而粗暴地打断了:“我的事不要你管!”

梨容顿觉尴尬,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都没有再吭声了。

马车得得,渐渐停了,到了太学了。

若愚似乎是急不可待地起身,一把掀起车帘,梨容急急地拉住他的手,低声而急促地说:“簪子的事,你不要生气了……”再不说,她就没有机会解释了,可是开了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只听见,若愚冷冷地哼了一声,根本没有为她停留,一跃就跳下了马车。她心事重重地跟着下了车,才走几步,就被太学的门丁拦住:“小姐,女眷止步啊。”

谢大人说:“你先回去吧,我领他进去,还要些时候。”

梨容点点头,只看着若愚,若愚明明感觉到了她的眼神,却故意不加理会,一扭头,转身就跟着谢大人进去了,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意思。

她站在原地好久,直到他的背影不见,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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