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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牛山位于永宁郡西北,东西连绵四百余里,主峰老君山约有六百余丈。老君山南坡较缓,襄樊会的山营便设在南坡的一处谷地中。北坡乃万仞悬崖,飞鸟愁渡之所在。
徐汝愚与许伯英只花两个时辰便翻越了老君山,来到北坡后崖。许伯英正欲往前,忽见徐汝愚止下步子,一时不觉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抬头望去,只见如嫣从一簇草丛后面走出来。
邵如嫣一脸垂泪欲滴的样子,衣裳划破了好几处,俏丽的脸上也擦破两道血痕。许伯英见她一脸狼狈样,正要问她为何会在此处。徐汝愚冷然说道:“你怎知我们会经过此地?”
许伯英听了一惊,问道:“如嫣,你在这里是等我们?”
邵如嫣为了赶在他们前头,翻越老君山之时吃尽苦头,听见徐汝愚只是冷冷责问,心中委屈,没说话已经落下泪来,半晌才哽咽着说道:“此处离庙子镇最近,我想你们赶时间定会选这条路。”
徐汝愚决定去豫南之时,邵如嫣并不在场,算算她的脚力,那时怕是已经出发翻越老君山了。若无自己随行,许伯英不会选择后崖这条路的,看来襄樊会早就料定自己会去豫南,所以邵如嫣才会在此处等待。
徐汝愚冷然望向一脸尴尬的许伯英,淡淡说道:“邵先生以为看透我了?”
许伯英心中惶恐,生怕徐汝愚甩袖而走。情知得罪徐汝愚的可怕后果,东海郡的张仲道、江凌天、方肃等人俱深受徐汝愚影响的一方强雄,襄樊会借道东海郡一事若无这些人的支持,想也不用想。
徐汝愚见他额头已然渗出汗来,叹道:“我父亲二十年前助襄樊会是心甘情愿受你们利用,他心中装着乃是百万无辜黎庶。襄樊会的事情我也不会甩手不理,你放心吧。”
许伯英单膝跪地,肯切说道:“青凤将军勿要责怪军师。晨间你离开之后,会中商议时,竟有人提出将这山中一万多人妇孺弃之不顾,军师知道东海陈族若不直接派人相助,让马帮与襄樊会一万五千多名会众安全撤离到东海郡实是万难。军师本是提议让青凤将军接任会首一职,以此换取东海郡陈族的全力支持,然而除了子衡先生附和外,余人悉数反对。军师事出无奈,说出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是想让青凤将以万余妇孺为念。”
徐汝愚听到襄樊会竟有人提议弃万余妇孺于不顾独自脱身,一丝凉气直浸心肺。
许伯英见徐汝愚面色阴沉苍白,看不透他的想法,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军师认为若得青凤将军全力相助,襄樊会方有一丝生机。”
徐汝愚问道:“即使我不愿散布我在商南的消息,你们也会在暗中进行?”
“是的,东海郡方面知道我襄樊会隐藏在伏牛山,你在商南现身,即使陈族不直接出兵相助,江凌天、张仲道、方肃等人也会派来援手。有东海郡这三人插手此事,南阳符家、清河李家在襄樊会一事上便不会明目张胆的倾向汾郡荀家了。”
东海郡新锐四将张仲道、张季道、江凌天、方肃四人中,江凌天是雍扬府都尉,方肃是毗陵府都尉,张仲道是青凤精骑统制,统辖陈族最精锐的战力,其职权不弱于寻常都尉,张季道是仪兴通邑行辕总管,总领陈族在永宁郡仪兴府的军务。这四人除张季道与自己不相和外,其余三人均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徐汝愚虽知邵海棠迫不得以才如此算计自己,终究心中有梗。
徐汝愚指着邵如嫣问道:“她怎么办?”
许伯英见他不再谈论邵海棠算计他一事,心中如卸巨石,舒了一口气说道:“荀家游哨已渗透山中了,让她单独返回怕会有事,不如带她一起去豫南吧?”
徐汝愚看着邵如嫣泪痕未干的俏面,说道:“你走时有没有留下书信?”
邵如嫣见他不赶自己回去,破啼而笑,笑颜如雨后海棠花,连连点头。徐汝愚拂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知道她一路赶来吃尽苦头,牵住她的手,向许伯英说道:“过这山坡,伯英小心了。”
许伯英知道他只能携邵如嫣一人,自己只得独力过这陡坡。说是陡坡不如说它悬崖更为恰当,然而老君山后崖之中惟有此处稍有山势可借,其余更是千仞绝壁。许伯英心惊胆颤的探头望了望这百丈坡崖,间无杂树可凭借,清苔湿滑,千年风吹不干,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徐汝愚说道:“这坡崖虽陡虽滑,但崖间尤有山石兀出,步步行过,你不能,但借兀石轻纵而下,对你而言应不是难事。你记住‘山云出岫、无心无念’八字,试试看。”听了这话,许伯英心中有感,提息行气,行至石崖近侧,胆气一泄,腿肚子止不住打颤。
徐汝愚喝道:“你下不了这山崖,终生无所为。”
许伯英心神一凛,眸光转而清明如炬,纵身掠向崖下。徐汝愚将邵如嫣附在背上,随即施出步云术,紧随其后,以便许伯英失足可及时施以援手。
许伯心中无杂想一片澄明,疾步借势兀石如履平地,十余纵如行云流水般自若。瞬间已至崖下,徐汝愚附掌相贺,说道:“伯英下得山崖,曰后武学无止境也。”许伯英此时才知徐汝愚如影相随,躬身作揖,说道:“多谢汝愚去我心魔,伯英终知近年来为何在武学上进展甚微了。”许伯英胸荡层云,只觉爽然无比,无需徐汝愚相催,纵身继续下行。
邵如嫣闭眼伏在徐汝愚的背上,只觉耳际山风急驰,却无纵越的颠簸,睁开双眼却见两侧山石急遽后掠,方知徐汝愚奔行之速并不因崖陡石滑稍减,抬头见身侧许伯英相随而行,并不逊色,讶道:“伯英哥哥,你走得也很俊嘛吗?”
徐汝愚笑道:“上乘轻身术擅借外势,如鸟翔于空,鱼游于水。擅借外势者,近乎道,大成者泠然善御风而行。外势不得借,鼓荡丹息,激变外势,外势变则力生,遂得以借力也。”
许伯英疾行无法出声相询,但也知道徐汝愚所述乃是轻身术的要诣,不敢漏听一言。
徐汝愚见此处山势已缓,将邵如嫣放下来,只携着她的手前行,对许伯英说道:“伯英可在我身后远一些,看我脚下如何借势。”
许伯英落后稍许,只见徐汝愚步履之间行经流转若云气飘渺,圆润自若,浑无间隙,平地飘掠,遇堵上卷,下坡流泄,踏步无定式,却是说不尽的飘然云意、舒展万端,就像这出岫的山云一般。许伯英见自己比徐汝愚尚年长三四岁,武学修养只能望其颈背,知道“道无先后,达者为师”的道理,见徐汝愚有心传授自己上乘轻身术,心中也无别扭,专心领悟徐汝愚步云术的奥义。
徐汝愚自得傅缕尘传授“大道泽生”的奥义之后,所习武学渐渐形成一个系统,步云术溶合碧落诀、惊神诀、古练息拳的奥义心法,已入上品玄功之列,平曰徐汝愚施展轻身术已是随姓随意而发,现在有意将步云术传于许伯英,方将步云术的奥义完整踏出,让他理悟。
入夜不久,三人赶到豫南府栾川邑的庙子镇。庙子镇是南阳入豫南的第一站,离伏牛山隘口六十里,马帮在此设有堂口。徐汝愚三人草草用过便饭,骑着三匹骏马奔栾川城而去。
栾川城门紧闭,若是平时,许伯英只需亮出自己的名号,暗中递上点辛苦钱,守值的哨尉自当开门放行。
城楼守值哨尉将风雨灯放下,看清徐汝愚等人的脸面,大声说道:“原来是马帮的许爷,本应小的亲自开门相迎,不过威远侯下了死令,若无他亲署的手谕,谁私自夜开城门便是死刑。”
徐汝愚、许伯英皆生出大事不妙的感觉。许伯英从怀中掏出一金,掷上城楼,说道:“李将军留着喝茶,明曰一早再过你这栾川城门。”
徐汝愚、许伯英不敢担搁,绕过栾川城,直往东北奔豫南城而去,马帮总堂便设在豫南城内。
栾川至豫南的官道与伊河平行,微微星光下,伊河水粼粼波光如玄色的亮纹,湍急的溅溅流水鸣唱清亮。邵如嫣虽有徐汝愚相携,并不时度息予她,但是山道奔行好几个时辰,还是让她一脸疲惫,眼帘软垂,几欲不支。
徐汝愚看了看徐伯英,问道:“伯英,你还支持得下去?”
许伯英缓了一口气,面色沉毅的点点头。
徐汝愚将邵如嫣抱进自己怀中,说道:“伯英,如嫣支持不住,我抱着她,你将这马系在身后。我们必须连夜赶到豫南。”
许伯英丹息远不及徐汝愚那般深厚,从伏牛山奔到庙子镇时,已让他大感不支,本想到栾川城马帮堂休整一夜,明晨再启程去豫南城。只有都尉手令才能夜间开启城门,这是特级宵禁令,让许伯英骤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调养丹息,徐汝愚欲度息予他,许伯英摇摇头说:“我还能支撑住,不知豫南究竟发生什么变故,汝愚还是保存实力吧。”
徐汝愚望了望豫南高达四丈的城墙,轻轻拍醒蜷缩在自己怀中的邵如嫣。邵如嫣睁开睡意朦胧的星眸,张口欲叫,却被徐汝愚及时捂住嘴唇。
徐汝愚低声道:“你想让城头人都知道我们躲在下面?”说着,放如嫣站到地上。
邵如嫣吐吐舌头,问道:“我睡觉的时候你不是还骑着马,怎么只有伯英哥哥骑着马,另外两匹马呢?”
许伯英笑道:“真难为你睡得这么熟。两匹马在半路累死了,汝愚抱着你跑了一个时辰,你竟没醒过来,唉……”
邵如嫣满面羞红,抬头去徐汝愚,只见他双目紧盯城头,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徐汝愚见城头风灯高悬,十二步即设一哨岗,每隔一定时间还有一伍军士巡视过去。徐汝愚大感头疼,情知带着如嫣悄无声息的潜进城中已无可能,低头正看见邵如嫣美眸正注视着自己,启齿一笑,说道:“伯英想想好,我们闯入城后,怎样才摆脱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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