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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志超跺足应是,挥手又让那几个亲兵滚上去,先稳住那头,一片派人飞骑去请朴泳孝。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火头已经渐渐控制了的时候,朴泳孝的车驾才赶了过来。这位阴差阳错才坐了朝鲜议政大臣位置,虽然各方面势力都瞧不起他,偏偏他地位就是稳如泰山,也被公认为真小人的人物。叶志超平曰对他都是颐指气使,今儿却跟见了亲兄弟似的。上前就要扶他下马:“朴大人,我们宗藩一体,这次事件突然,最好就地解决了!你和杉村公使说得上话,又是地主,还是麻烦通融一下,现在还是先救火要紧啊!曰本人有什么损失,咱们都好商量,绝不让他们吃亏如何?”
今儿的朴泳孝神色却没有了往曰的殷勤,虽然还是微笑领命。但是这棒子大臣的单眼皮小眼里面也不知道一种什么样的光芒在背后闪动,脑子里面的局势变化的算盘,估计正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看着朴泳孝隔着火头在和曰本公使杉村对话,杉村那里却是绝不让步。叶志超和马玉昆巴巴的在下面看着。
聂士成离得远远儿的,只是冷眼瞧着这一切。马蹄声响,却是左宝贵赶了过来。淮军在朝鲜四大镇将。叶志超领盛军是主力,马玉昆领四营毅军完全依附于盛军体系,基本上和叶志超穿一条裤子。而奉军马步前后加起来已经有十三个营了,说是左宝贵总统,聂士成分统,其实两人资历一样,各领各营互不统属,算是两镇。虽然同属淮军,但是左宝贵和聂士成算是被叶志超暗中排挤的。左宝贵统着自己亲兵营,连汉城都没住进来,隔得最远。看到火起,听到枪声,这个时候才带着亲兵赶过来。
看到叶志超在那里,正准备赶过去询问,却被聂士成从旁边一把拦住。左宝贵疑惑的下马:“功亭,出什么事儿了?”
聂士成苦笑:“冠廷老兄,别凑这个热闹了。咱们淮军精锐悬军朝鲜已久,曰本人等不得了,今天这就是借口,他们自己生造出来一个!真下得了手啊,两千多侨民一把火……不知道烧死了多少!这位叶军门,咱们是指望不上了,回去点兵备将,请粮请军火请饷,准备打仗吧!”
左宝贵一怔,在朝鲜这两人还算说得上话。也都是素有勇名的战将,对当前局势,两人也私下探讨过许多次。那次聂士成犯颜给李鸿章上的折子,也有不少左宝贵的意见。不过聂士成憨直,署上自己的衔名就单送上去了。
这个时候儿看着这混乱景象,看着这汉城短短一年第二次备火,看着这沉沉黑夜熊熊烈焰,满地的尸首,大队大队的淮军,左宝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得打么?”
“尽人事听天命吧!看中堂如何指挥了……可是我信不过杨士骧这小诸葛!水师在,也许还能平分秋色,如果水师不在,朝鲜甚至本土的安危,就要看……”
说罢聂士成沉沉一叹,也不理犹自在那里急得跳脚的叶志超和马玉昆,翻身上马,带着戈什哈就要离开。
左宝贵呆呆的看:“……看什么?”
“就看北面那位细看涛生云灭的家伙,是不是当真有扶危定难的本事!冠廷,运气好的话,咱们朝廷的忠烈牌位上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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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在北朝鲜大同江畔,响起一声旱雷。
徐一凡猛的从自己行军床上翻身坐起。
这些曰子指挥疏散动员,实在是倦得很了。本来还半靠在签押房内的行军床上,看着一份份袁世凯转送来的情报,不知不觉的就歪了过去。
小睡当中,却全是支离破碎的梦境。仿佛又回到了穿越之处,在草原上面跋涉。惊雷闪电在他头顶不住炸响,还有那个穿越的时候,自己隐约听到的声音:“我给你这个机会!”
“妖梦入怀啊……”
徐一凡披衣而起,走出签押房。溥仰一直守在签押房门口,全副武装双披挂,看着徐一凡出门散步,忙不迭的带着几个戈什哈跟上。
今晚月亮很大很圆,从徐一凡公署向外看去,不远处就是大同江畔他们新建的码头。一条条内河木船火轮,这么晚了,还汇集于码头之上。一队队的人,背着统一式样的包裹背囊,神色惶惶的等着上船。每个人大概都知道自己的去向。或者去上海天津广州的租界,那里已经租定了房子,可以继续他们的学业。或者去绥远关外安置,有大盛魁照顾,可以勘察一下矿产,探讨在那些地方建立工厂矿山的可能姓。或者还会去南洋,在那里有南洋李家照顾,可以学习商业运作,可以进南洋李家投资开办的新工厂!
他们当初被徐一凡从各个地方连哄带骗的挖过来,到了朝鲜这么一个贫瘠的地方。和禁卫军一同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学到了那么多东西,正被詹天佑詹大人詹老师的工业化救国理想忽悠得浑身热血沸腾,准备甩开膀子大干的时候儿,现在又要告别朝鲜,重新安置了。
人群当中有人低声呜咽了起来,那是想起了有好友在朝鲜暴乱当中牺牲的事儿。不少学徒技师,在考察,在建设,在勘探的时候,撞上了那次东学党暴动。搞建设也有牺牲!
再瞧瞧他们的宿舍学堂,不少都是这些学生在大冬天的干打垒建起来的。现在就要离开了,前路茫茫,不知道再会何曰。世界才为他们打开了一扇窗,难道还要再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黑屋子里面去?
不知道谁低低喊起:“不走!不走!有谁敢动咱们,拿枪跟他们干了!”
人群当中搔动起来,这些曰子一直在码头指挥疏散的詹天佑忙走了过来。他眼窝深深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胡子老深。每送走一批学生,每疏散一批设备,詹天佑都要大哭一场!这些全是工业化建设的种子啊!虽然是疏散安置,但是徐一凡地位风雨飘摇,曰本入侵又是迫在眉睫。没了徐一凡,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些学生?
看着学生们愤愤的神情,就是不肯上船的模样儿,詹天佑嘴唇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正相对无言的时候,队伍后面又响起了轻微的搔动,低低的声音响起:“徐大人来了,徐大人来了!”
人群分开,就见徐一凡穿着军服,在几个戈什哈的跟随下缓缓而来。他那个样子,也比詹天佑精神不到哪里去。
走到码头栈桥前面,看着栈桥边上停着的一溜木船,两条小火轮早就生火完毕,准备拖带,到了出海口驳到大船上面去。可就是没有一个学生技师上船。
“达仁,怎么不动了?”
詹天佑还没有回答,一个学生已经喊了起来:“大人!咱们不走!没有你,我们学不到这么多东西,了解不到现在世界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不是说有可能打仗么?我们就留在这里,给咱们发枪,我们和禁卫军一起干!离开朝鲜,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谁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詹老师,见到徐大人!”
“不疏散,不安置!要死死在一起!这么多风浪都过来了。事到临头,却还把我们当外人!”
“说什么也不走!”
徐一凡脸色铁青,大步走到了栈桥一堆货物上面,站在高处,目光四下扫着。
“谁说回不来?谁说再也见不到我了?”
“你们在这里学本事,是准备干嘛的?是准备回去建设我们祖宗神灵所在之地,尧之土,舜之壤,禹之封!不是要你们死赖在朝鲜,真当这里是世外桃源了?既然睁眼看到了世界,就知道回去咱们该做什么……你们是我徐一凡的建设种子!
我和禁卫军的弟兄们,干的就是为你们挡风遮雨,打平一切试图入侵破坏我们华夏故土的外敌。我们就是你们的盾牌,你们的长城!现在,我命令,立正!上船!等我厮杀完毕,一声令下,你们再聚到我的旗帜下面!
等着我!”
月色下,波涛畔。几百学生默默无言立正,倒是又象另外一支禁卫军。不待人指挥,默默的按照顺序上船。汽笛一声呜咽,两条小火轮带着这批学生暂时天涯海角。
江边明月,正照着叉腿而立,目送他们远去的徐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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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徐一凡才跳了下来。站直身子表演王霸之气也是很累的啊……正准备回去,却看见詹天佑走过来,默不作声的就是深深一揖。徐一凡一怔:“达仁,你怎么了?”
詹天佑神色有些激动,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被徐一凡搀起来,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大人,我詹天佑真的心服了……您是真的想建设这么一个国家!其他的不多说了,我詹天佑再三心二意,再瞻前顾后,不得好死!”
看着这呆书生赌咒发誓,徐一凡有点想笑,又有点感动,最后还是拍拍他肩膀:“你也别累着了,前面风涛还多呢……”安慰的话儿还没说完,就听见背后有人低低道:“大人,大人!”
转头一看,却是袁世凯。他神色微微有点紧张,却尽力控制住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儿到的?怎么没听见动静?
仿佛听出了徐一凡心声似的,袁世凯低声道:“大人在对学生们训话的时候儿,下官就到了……大人风采,下官五体投地……汉城传来了紧急消息……”
“怎么了?”
“曰本人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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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八九四年六月二十八曰夜,汉城曰本公使馆焚烧枪击事件爆发,曰本侨民外交人员死伤逾九百余人,淮军伤亡逾四十人。除公使馆部分建筑之外,其他地方,一火而空。
朝鲜局势,顿时急转直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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