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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农人奴仆看来。既然这些钱粮人身制度是由国公爷提出来的,并且也在国公爷治下得到了很好的贯彻执行,让大家都能够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而且都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打拼。之前咱们这里不归国公爷管,那是咱们命浅福薄,可是如今皇帝老爷开了天恩。把咱们江南各省也划归国公爷管辖了,那么,咱们就应该要求国公爷他老人家在江南各地执行这套制度!
本着这样朴素的想法,农人奴仆们自己先行动了起来。
在距离南京咫尺之遥的金坛、太仓等地,原本的奴仆们组织起来,自称为“削鼻班”。这个名称的来源是江南一些地方“谓奴曰鼻”。班名“削鼻”,就是要削除奴仆的身份和世籍。
对于这段历史,明末文人张明弼的《削鼻班记》、《金沙细唾》,王家祯的《研堂见闻杂记》都有很精彩很详细具体的描写。
《研堂见闻杂记》记载江苏太仓州的情况说:“吾娄风俗。极重主仆。男子入富家为奴,即立身契,终身不敢雁行立。有役呼之,不敢失尺寸。而子孙累世,不得脱籍。……乙酉乱,奴中有黠者倡为索契之说,以鼎革故,奴例何得如初?一呼千应。各至主门,立退身契。主人捧纸待。稍后时,即举火焚屋,间有缚主人者。虽最相得,最受恩,此时各易面孔为虎狼,老拳恶声相加。凡小奚细婢。在主人所者立牵出,不得缓半刻。有大家不习井灶事者,不得不自举火。自城及镇、及各村,而东村尤甚。鸣锣聚众,每日有数千人鼓噪而行。群夫全家。主人落魄,杀劫焚掠,反掌间耳。……城中倡首者为俞伯祥,故王氏奴。一呼响应,自谓功在千秋,欲勒石纪其事,但许一代相统,不得及子孙。”
而《削鼻班记》中也有一段非常具体的描写:“有邑绅御下严酷,少拂意即鞭扑,奴怨之入骨。奴既挠聚,遂缚绅至城隍庙,庙中有竹节大杖,杖末量五寸,积一寸许。数其平昔事轮杖杖之两人对杖,交进乱下,杖至百余乃止。血渗漉阶前,肤肉糜烂,肢骨撑露,死而复苏,气奄然而已。绅平生爱品茶,以硖州碧涧、阳羡天池为最。奴奉命采茶者必计时日返,迟则受笞。至是杖主讫,摔出庙门,群溺之,旋以秽溲一摞灌其喉曰:‘试尝此碧涧、春池也。’又邑中风俗,凡时节喜庆,碾白米为细粉,蒸熟成餈,名曰糰子;所盛之器为蒸笼,一笼计五六十枚,每蒸三四笼或六七不等。一绅家蒸糰偶未熟,集奴婢列跪于前,计糰若干箠手若干。时为奴缚至庙中,共数而詈之曰:‘若犹记一糰,一箠乎?此箠债当偿久矣。’亦如数箠之。两手赤肿,血漫漶于皮爪间,指腕几折。箠毕,以琅珰系颈牵之游街,抚掌懽呶,杂沓巷市。若此类者,莫可缕记。顾亦有感其故主者,号于众曰:‘我辈报复,必须恩怨分明。如某之长厚仁心,某之仁慈待物,知怨而不知德,惧为神人嗤矣,必报之。’于是,列仪仗,枞金张彩,八人舁大輿,猎猎迎故主出游。主逊谢,辞甚恭;奴请益力。主愈谢。而众已拥持入輿,旌奴导前,骑奴环后,轩盖鼓次,轩耀路隅。绕城一匝,乃送归。主逊谢再三,然后懽呼而去。其他惨辱屠虐,虽邑令亦无如之何。”
“若有憾于主,则曰:‘吾受汝扈若干年矣,城隍神令我酬汝。某日,汝棒我,请偿棒。’则掣神签以数棒,曰:‘痛乎?’其主曰:‘痛!’则曰:‘若棒我时,何为不知痛也?某日,汝锥我,请偿锥。’曰:‘痛乎?’其主大号。则曰:“若既知痛,向何为锥我也?”……有一绅,性严正,独留城。诸奴絙其项,徇于市,令大叫曰:‘为主慎无若我之谿刻也。’不叫,则棘鞭竞鞭之。是绅老。几毙。有数诸生不胜楚挞,亦几毙。”
是不是有一种纲常颠倒,社会秩序大乱的印象?
如果在许多的公知和有良心的历史学者眼中,这种景象无疑是令人痛心疾首如丧考批的。他们会认为,这些卑微的农民,奴仆。忘记了主人家的豢养庇护之恩,“为所欲为,一切反常,竟在乡村造成一种恐怖现象”。
对于这种说法和论调,主席老人家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著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当中就给了这些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凡此种种,“都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自己逼出来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历来凭借势力称霸,践踏农民。农民才有这种很大的反抗。凡是反抗最力、乱子闹得最大的地方,都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为恶最甚的地方。”
官绅的老祖宗孔夫子不也是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吗?你欺凌了别人几十年上百年,难道就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有一天要迎接别人的报复吗?凭什么就不允许别人报复?而且这种报复是疯狂的,野蛮的,带着巨额利息的。
虽然说眼下南直隶和浙江的诸多豪绅大户们大多不再以农桑之事为主要的经济来源。而是转而依靠自己在各地的买卖铺子,为南粤军系统的商人提供营销渠道。通过销售各类南中商品来获取巨额利润。可是,谁也不愿意看到原本数百年来的秩序被打乱。
这也就是为啥在孝陵卫大营前来谒见李守汉的人排大队的原因。
可是,行军在江南各地的南粤军各旅、各镇的将领们却也是将各种说贴、禀帖飞马来报。各处的民变都是要求主公为他们做主,在江南各地推行南中制度。可是各地官绅又纷纷到营中请兵,要求咱们出兵平乱。该当如何,请主公示下。
以李守汉自己本心而言。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江南这群东林的。可是,这群家伙张口闭口的振振有词。
“国公欲以东南之地为中兴大明之基,如何能够坐视江南莠民作乱,扰动四方不得安宁。长此以往,江南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如何能够令大明中兴?”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如果不能恢复以往社会秩序的话,你所谓的大明中兴,便是一场春梦,咱们这些人是绝对不会支持你的。摆明了是要让李守汉在官绅与那些在各地作乱的佃户与奴仆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来。
“各地农人的诉求,本爵也是多有得知,其状可怜,其情可悯。本爵观之,亦无非是在租税钱粮上有些想法。公等皆为江南巨富,些许租谷,不过区区之数,又何必与之争一时之短长。眼下,国家正值危难之际,当以国家大事为重。”
李守汉还打算从中调解,做一个和事老,让两个利益截然不同的阵营能够找到一个折中的处境。这样也可以为大明在江南有个较为稳定的环境。
但是,来访的几位江南头面人物说出的话,却是如同一连串的霹雳炸在眼前,令李守汉有着头晕目眩之感。
“国公谬矣!吾见天下之田赋日增,而后之为民者日困于前。夫天下者,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国家之亡,朝代更替,不过是亡国而已。国可以亡,天下则不能亡。今日此辈之举若不痛加剿洗,势必会亡天下。天下若亡,便是大明留存又有何用?”
翻译成人话就是:“老子管你那个大明朝廷个屁事!大明朝可以亡,老子们的天下不能亡!”
这话让李守汉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才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些江南东林士绅们一样,仔细的打量这些人。
“敢问先生如何称呼?”李守汉凝神打量着眼前说话的这个人。
“不敢当国公先生二字,学生黄宗羲。”
“太冲世兄乃是当年东林七君子黄公尊素先生长子,幼承庭训家学渊源。向来为江南士林楷模。”旁边有人见李守汉似乎听进了黄宗羲的话,忙不迭的为李守汉引荐。
却是如此!原来是东林党徒!果然家传的本事!李守汉心中暗自骂道。
“如今大明之势,便如风中之一点残烛,风雨飘摇之间。公等如何不能为君父分忧?”李守汉也是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你妹的!你们这些人往日里不是总说忠孝节义挂在嘴边上吗?眼下到了给国家皇帝尽忠的时候了,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为自己分辨。
“国公此言谬矣!江南田赋甚重,田亩一年所出尽输于官,然且不足。此皆君父之害也!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故而有三皇官天下之说。”
黄宗羲还在那里引经据典喋喋不休的讲说着自己的那套“君害”理论,但是在李守汉看来,却是一些早就被验证过的失败的所谓“小政府大社会”、“协调型政府”的陈词滥调而已。
翌日,孝陵卫行辕当中,数十匹快马飞奔而出,往各地军营去了。马上的信使们背负着李守汉给各地将领的批复,“天生万民,皆为国之赤子,无高低贵贱之分。各处有民变、佃变、奴变之地,一律行南中之法!”
李守汉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之后,江南的官绅们无不咬牙切齿暗自愤恨,小木偶和钢针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做了多少。(未完待续。)
ps:所谓江南赋税甚重的说法,大家可以自己去找寻一下当时的税额。黄宗羲此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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