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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吾一进商街眼睛便不够使,买卖家瞧他衣着华丽,也都着意奉迎,有的与他熟识,不住寒喧。刘金吾左褒右贬,指东道西,瞧见套八角灯笼不错,便提起来让常思豪来过目,听他说好,便告诉那商家:“给我包了,送到江米巷东头老严宅子。”一会儿又瞧见个脸盆不错,也拿来让常思豪瞧,如此一条街从头走到尾,也不知东西买了多少。
常思豪见他笑忒嘻嘻,嘴碎如婆,听得阵阵发烦,心想这小子借着我的引由买东西占便宜,到时候和皇上报账,真是小儿心态,没甚出息【娴墨:挖着沟,还连带埋着小药线,掉沟就不踩线,可惜瞒不过读二遍】。一时懒得理他,又自琢磨:“程连安的事已至此,也便由他,可是吟儿的病要治,仇也不可不报。小雨说东厂厂务都交郭书荣华打理,冯保多在宫中,怎知江湖事?我找他去问解药在谁手上,多半也问不出什么来。对付郭书荣华来不了硬的,别说是他,就算是那四大档头随便哪个出来,我也不是人家对手,何况眼下内功受损,更不如从前?”
他想到自己不过是引气串经,身上便如此不舒服,那么秦自吟五脏气血俱乱,不知会是怎样一番痛苦,心中又是一阵难受。然而明知多思无益,也就努力移开精神,眼见前面有一家成衣铺,便甩开看家具的刘金吾,独自进去躲清静。店家见他穿着富贵,相待甚殷,常思豪转来转去颇不好意思,正待离开,瞧见旁边有女子服饰,便选了一件比甲,一领襦裙。付账出门,刘金吾追来将衣服接过替他拿了,笑道:“我瞧千岁选这尺寸,好像与顾姐姐身材颇合。”
常思豪自顾自地往前溜嗒:“是啊,便是给她买的,她待我很好,送点礼物自然应该。”
刘金吾跟上一笑:“她是伺候过老皇爷的,在宫里年头多了,心思养得老道,伺候起来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常思豪道:“这么说她对谁都是一样的了?”刘金吾道:“也不尽然,也差不多。”常思豪侧目轻笑道:“你这么年轻就当上内廷总管,很了不起啊,心思只怕比她还要老道得多了。”刘金吾一笑:“我也是托了祖宗的福罢了。我祖父是正德三年的进士,讳天和,以前在朝为官,做过一任兵部尚书。他老人家懂得医学和治水,文武双全,当年也曾在黑水河设伏歼敌,杀过鞑子的小十王。”
常思豪肃然起敬:“原来老人家如此了得。”
刘金吾道:“是啊,他老人家是很了不起,我也常常引以为傲,不过我就不行了,靠着祖宗余福,荫了个锦衣卫的差事,既无战功,又无政绩,想去考武举,这身功夫又拿不出手。所以听千岁讲杀鞑子的事情,羡慕得紧哩!唉,可惜愿不遂人,天不假手,若实在没辙,我也学学小安子,去做个太监得了。”
一句话说到常思豪心中痛事,皱眉道:“当太监比你现在还好?”
刘金吾笑嘻嘻地道:“其实太监也分三六九等,您也不必替那小安子太伤心了。他有义父冯保在皇上身边,自己又在东厂干事,前途决非一般人可比。东厂那些干事苦争苦熬,将来不过当个档头掌爷。像厂里的掌刑千户、百户什么的,现在惯例都是直接从锦衣卫抽调派任,不用太监。所以太监进东厂,将来必入高职。冯保若真愿意让他跟在皇上身边,一开始就应该让他进宫里学大内的规矩,可实际却把他安排到东厂,目的还是很明显的。【娴墨:保亦惧乎?曰未必然,宫中是何所在?东厂历练后再入,方能真成左右手也】”
常思豪感觉这里头有很多东西自己想不明白,一时陷入沉默。
刘金吾叹道:“相比之下,我们锦衣卫的地位可是远远不如从前了,您别看我是侍卫总管,见了郭书荣华还不得是规规矩矩的?他对我客气,是冲着我是皇上身边的近人,一比手中权力,那可是天差地别。进了宫,他听皇上和冯保的,出了宫,还有谁能管得了他?各大衙门都有东厂干事坐班,谁一天干了什么都有记录在案,除了皇亲国戚和几大阁臣,他想逮谁杀谁,可以直接抓捕,一律不需上报皇上。这京师之内,哪个官员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称一声‘郭督公’?这等威风,可是实实在在,没有半分虚头。程连安若真读书科举,能否考上且在两说,便算考上了,封官升迁又得多少年?就算做到六部侍郎、尚书,还不得看东厂督公的脸色【娴墨:正人何必看人脸色】?若换了我,狠一狠心,说不定也给自己来上这一刀。”
常思豪听他说话,表情渐渐凝重,暗思:“他说的不错,当文官如此,做武将就更不用提,不打仗的时候没军功,打起仗来若有命回来,封个什么官,多半也和程大人差不多,程连安对自己的父亲很瞧不起,当然不会走这费力不讨好的老路。他之所以下得去狠手,说不定正是看到了这条可以最快掌权发达的捷径。可他小小年纪,要那么大的权力干什么?实在无法理解。”
回想昨夜之事,难过之余又自失笑:“程连安说的对,血缘算个什么?程大人是他爹,他却算不上程大人的儿子!【娴墨:其实谁又是谁的儿子?思想各人不同,血脉实无意义,亲人之亲,在于日夜相处而离不开,夫妻久后成亲人,即此故。殊不见多少兄弟反目成仇、父子母女大打出手者?世谓相爱容易相处难,是没从小处到大,或未彼此真了解透故,知心人相处有何难】我找到他便算完成了程大人的遗愿,难道还能管教他,陪他一辈子?只怕在他眼里,我还没他活得明白【娴墨:是这话,小常必能做好父亲】。罢了罢了!他爱学好便学好,爱学坏便学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让他做他的明白人,我做我的浑人吧!【娴墨:板桥亦难得糊涂,世上谁又是清人】”想到这里,心情也便开朗了一些。
眼瞧刘金吾说到后来竟也动了当太监的心思,虽是玩笑,也未免窝囊。不禁笑骂道:“把小鸟一割,撒出尿来贴着屁股转、顺着裤裆流,成天以尿洗腿,还不如个好老娘们儿,算他妈的什么玩意儿?你也是将门虎子,大好男儿,怎么说这般丧气屁话?没的给你家老爷子丢人!”
刘金吾眼睛一亮,猛拍大腿坏笑:“哎!说得好!他妈的!老子最损不济,至少撒尿还走直线!【娴墨:偏以尿立志,此国人怪态。北方人讲有志气、有胆色曰:“尿性。”实奇奇怪怪之语。《秦府风云》第二部,专有一章英雄尿,似恶搞,今思来又知别有用心矣。此书写中国阉态:程连安自阉其身,刘金吾自阉其志,前后文中,还有阉心阉胆阉良知者不可胜数,小常对黄河一尿,是知写小常有尿性,黄河色黄,其态壮美,亦正是中华民族之大尿性。作者正是以此尿冲尽天下阉人阉态,展我中华民族之真魂也。故小常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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