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大结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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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皇帝重伤，却没有召几个儿子侍疾。太子杜嘉麟就在皇帝寝宫的偏殿里处理政务，每天至少过去探望他三次，经常亲自喂饭喂药。安王、康王和贤王每天都会带着妻子儿女进宫探望一次，但皇帝并不会多留他们，往往看过以后就让他们出宫去了。

朝中的事情皇帝全都放手让杜嘉麟处置，只有他拿不定主意的才会询问皇帝的意见。但皇家暗卫谍卫却依然掌握在皇帝手中，尽管他身体不好，带下几个指令还是可以的。

杜嘉麟不敢违背父皇的话，一个是因为他孝顺，不愿让父皇失望；另一个却是担心如果让父皇知道小舞善妒，容不下别的女人，会伤害小舞。

知道有人监督，杜嘉麟不敢故意拖延时间，代孕的人选很快就挑好了。

两名少女都来自杜嘉麟十来岁就开始让人救助的孤儿，对她们来说，为太子殿下哪怕牺牲生命都不会有丝毫迟疑。而能为太子殿下生育子嗣，更是她们从未想过的幸福和荣耀。

御医检查过了，这两名十六岁的少女身体都很健康，也是容易生养的体型，容貌虽然算不得绝色，但也是秀美的。

不用御医询问诊断，杜嘉麟根据她们的经期就算出了适宜受孕的日子，一个在三日后，一个在七日后。

这天晚上，回到东宫，杜嘉麟仍然感觉心情沉重。

父皇的心情他很理解，父皇这个主意其实也挺好的。但这样欺骗小舞，他心中总是不安不愿。他答应过她的，今生今世只要她一个……

杜嘉麟的不安哪里能瞒得过凤舞？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今日心情沉重。

“阿九，你怎么了？”难道父皇的伤有了变化？怎么没有人通知她？

杜嘉麟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就是……父皇一点起色都没有。我已经没有了母亲，现在想到连父皇也……”

凤舞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拥抱着他，让他别感觉那样孤单。就算父皇不在了，他也还有她会一直陪伴他的。

“小舞，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杜嘉麟抱了她一会儿，忽然开口问。

凤舞认真地点头，而后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嗯，小舞永远都不会离开阿九。”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离开我？”

能发生什么事呢？凤舞对着他，举着手做起誓状，认真道：“嗯，只要你还爱我一天，我就会在你身边！”

杜嘉麟紧紧抱着她道：“小舞，我永远爱你，永远只爱你一个，你永远都别离开我……”

凤舞只当他即将失去最疼爱他的父亲，心中不安，所以才这样。但第二天一早，杜嘉麟离开后，米老鼠却来了，同时带来一个令她震惊无比的消息。

因为知道凤舞能通过鸟儿探听消息，杜嘉麟和父皇谈话的时候，以及安排那两名少女的时候都注意过，屋里并没有小鸟。同时他也知道小舞对亲近信任之人是没有派鸟儿监视的，所以他才敢这样背着凤舞做这些安排。

可是，杜嘉麟不知道，其实小舞最厉害的探子不是小鸟，而是老鼠。而老鼠在皇宫里其实是防不甚防无处不在的。

自从杜嘉麟当了太子，凤舞就放松了对恒京城各个府邸的监控，不再每天过问各个府邸各位大臣以及勋贵们的消息，她只交代米老鼠，让它自行筛选，只将与她和杜嘉麟有关的消息上报就可以了。

所以，米老鼠其实很久没来了。

但这一次，米老鼠一来就带给她一个如此震惊的消息。

阿九在宫外找了几名孕妇，被父皇知道了，父皇要他将计就计宠幸别的女子留下子嗣，再抱给她来养，他答应了。不仅如此，他已经挑好了人选，测算了容易受孕的日期……

其实，如果她不是有前世的记忆，她只会感激。因为不管是父皇还是阿九，都是因为心疼她，不想她伤心难过才会这样欺瞒她。其实，就算有前世的记忆，就算她心里只要想到阿九会宠幸别的女人她就心如刀绞，她也没办法真的恨父皇和阿九。

阿九是真的爱她，他只是没有办法。他不只是她的丈夫，还是大夏皇朝的太子，是父皇的儿子，是个难得的孝子。

如今，她要怎么办呢？

她知道，如果自己阻拦，阿九顾忌她的感受，肯定不会碰那两个女人，会另外再想办法的。可是，除了欺瞒父皇，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又真的能瞒住父皇吗？

可是，如果不阻拦，这就会成为她心口的一颗刺，以后只要想起，便会心如刀绞，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如此，她和阿九哪里还会有幸福？时间久了，不过就是一对怨偶罢了！

阻拦不好，不阻拦也不好，除了离开一途，哪里还有别的路可走？

凤舞想了一天都难以做出决定，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阿九罢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几次出生入死，他们是将生命都许给了彼此的。成婚几年，他们情意相投夫妻恩爱，哪里是说舍就能舍的？

这一天，凤舞没有出门。她让宫女抱了两匹上贡的细棉布来，帮阿九裁剪缝制新衣。她一边缝制衣服，一边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因为心不在焉儿，手指上被针扎到无数次。若不是她提前把宫女都打发出去了，只怕兰泽和芙蓉都不要她继续做下去了。

迷茫了一天，凤舞终于在杜嘉麟回到寝宫的时候做出了决定。

——等他真的碰了那个女人，她就离开吧！一个人悄悄地走。

与其留下将来成为一对怨偶，不如趁着现在情浓分开。这样，他会一辈子都记得她，一辈子都念着她，她永远都是他最爱的女人。

“小舞，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杜嘉麟做了亏心事，心中不安，所以比平常更加关注凤舞的情况。听说她今天在寝宫里帮他缝制新衣，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小舞对他一心一意，他却要欺骗她，还要做对不起她的事，若让她知道，该有多伤心多难过？

凤舞不知道，自己在看到杜嘉麟进门的时候便怔怔地望着他，泪流满面。

嗯？阿九怎么变得模糊了？她真的哭了吗？

凤舞回神，伸出手指给他看，哽咽道：“刚刚看到你回来，不小心扎到手了……”

“都是我不好……很疼吗？”杜嘉麟拉着她还冒着血珠的手，放在口中轻轻吮吸，同时将她揽到怀中抱得紧紧的。

等他放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指上其实不止这一个针眼儿，竟然有好多个针眼儿。

杜嘉麟顿时心疼极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以前我都没有注意，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帮我做衣服被扎了多少次……小舞，要不以后你还是别亲手做了，让针线房的做吧！”

凤舞嘟着嘴道：“可是我想亲手给你做衣服。看到你穿着我亲手做的衣服，我心里就觉得很幸福。阿九……”或许以后你就只能看着这些衣服想我了，我就多给你做几件吧，哪怕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你还可以睹物思人。有这些衣服作证，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的……

“嗯，我也喜欢穿小舞亲手做的衣服。”杜嘉麟抱着她，亲亲她的额头和眼角，唇角轻扬道，“每次穿着小舞做的衣服，我就想到小舞对我的情意，心里便觉得暖洋洋的……”

“阿九，我想明天去护国寺看看太子哥哥，希望他能保佑父皇平安。”若这次离开，以后要去看望太子哥哥就不方便了。所以，她还是先去跟太子哥哥告个别吧！

杜嘉麟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又补充道：“父皇病了，我走不开，你帮我跟大哥说一声，我下次再去看他。”

“好，我会跟太子哥哥说的，太子哥哥不会怪你的……”

杜嘉麟立即交代下去，连夜让人做好安排。凤舞不喜欢排场，一定是微服出宫的，但连崔瑶都会暗害小舞，谁又知道暗中还没有人会对小舞不利？总之，一切都要万分小心才行。

很快，太子妃明日将微服到护国寺太子陵前拜祭的消息也迅速送出恒京城，送到了杜嘉瑾手中。

这一夜，本是凤舞小日子刚过两天的安全期，按照她之前的要求，安全期是不同房的，要等到危险期以方便受孕。

杜嘉麟已经忍了好些天了，自然是想的。就算不能做到最后，能抱一抱亲一亲摸一摸也是好的。今晚，他跟以往一样抱住她亲吻抚摸，一直到差点失去控制的时候，才万般不舍地放开她。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将心底叫嚣不已的欲望压下去的时候，不想凤舞却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翻身下去，反而在他耳边小声道。

“阿九，我想你了……”

杜嘉麟一开始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随即他就觉得这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情话了。

妻子有需要，他这个做丈夫的怎能不满足？养精蓄锐什么的既然对怀孕没有用，自然也没有必要坚持下去。这几个月来，看得到闻得到却不能吃的痛苦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杜嘉麟三两下就将凤舞连同自己一起脱得干干净净，两个人很快便彻底融合在一起。

因为有好多天没有这样亲近了，两个人都有些激动。杜嘉麟发现今晚的小舞特别热情，特别大胆，特别依恋他。这一切都让他越发激动，心里总觉得爱不够她，一次又一次，直折腾了半夜，两个人实在是太累了，这才拥抱着睡去。

自从皇帝卧病在床，就停了早朝，所以杜嘉麟不用再早起上朝。不过，尽管第二天杜嘉麟一直睡到辰时才起身，但眼底还是有些发青。

进宫以后，杜嘉麟径直去了父皇的寝宫。看到他眼底发青，不管皇帝还是御医，不过一眼就猜到了内情，但他们同样也明白他的为难。

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恩爱，可是成婚几年都没有孩子，如今皇上病重，希望能看到太子后继有人，太子至孝，又不愿纳妃，这才如此“勤奋”，如此“辛苦”。

皇帝看到杜嘉麟这样，多少也明白他的心意，虽然心中不忍逼迫他，但大夏皇朝的江山承继为重，这一次，他不能再徇私了。尤其小九为了小舞连混淆皇室血脉之事都做得出来，他要不亲自看着小九有子嗣，就是死了都不甘心。

杜嘉麟先去探望病床上的父皇，看看他的脸色，再亲自摸摸他的脉相，而后再去外间找御医详细询问父皇的身体情况，最后亲自喂父皇吃了饭喝了药，同时给凤舞告假。

“父皇，小舞今天去护国寺拜祭大哥了，下午再来给您请安。”

皇帝嗯了一声，轻轻含笑道：“她要是累了，就不用过来了。父皇知道她是孝顺的好孩子，不会怪她的。”或许真的是爱屋及乌，尽管凤舞出身不好，成婚几年都没能给儿子生下孩子来，皇帝还是最喜欢这个儿媳妇，

杜嘉麟等父皇喝了药睡去，这才去偏殿处理朝政召见大臣。

凤舞和杜嘉麟是一起起身的。两人吃了早饭，杜嘉麟进宫去探望父皇，凤舞便微服出了宫，低调前往护国寺。

这一次，凤舞没有带侍女，只带了几名护卫，由魏无忌带队。

如今已是冬月中旬，护国寺里腊梅已经落光了树叶，绽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苞，风过处，时有暗香袭来。

凤舞到达太子哥哥墓前时，魏无忌已经与守陵的侍卫沟通好，不但阻拦了普通百姓过来拜祭，就是守陵的侍卫也远远地避开了。魏无忌则亲自带着东宫侍卫在陵墓四周布防，距离不远不近，能看到墓前的太子妃，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而杜嘉瑾则躲在陵墓下面的密室里，将凤舞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哥哥，这可能是小舞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别生小舞的气……”

凤舞第一句话就让杜嘉瑾大惊。小舞这是怎么了？他正紧张地胡思乱想，就听到凤舞继续说道：

“都一年多了，我一直都不能怀孕，如果父皇身体尚好，还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可是我和师父翻遍了医书也找不到帮父皇疗伤的方法……太子哥哥，你若地下有灵，就保佑父皇身体康复吧！”

杜嘉瑾心中一痛，父皇真的很不好了？连小舞和她师父都没有办法？父皇身体不好，所以逼着小九纳妃，这他是知道的，但小舞这是要做什么？杜嘉瑾联想起一开始凤舞说的，最后一次来看他的话，忽然惊慌失措起来。

“阿九答应过我，这辈子就只有我一个。可是现在，他就要有别的女人了……我知道他不是不想遵守诺言，他也是迫不得已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他，我知道他很为难；我也不怪父皇，父皇那么疼爱阿九，只是想要在临终前看到他有孩子而已。更何况父皇到底是皇帝，他得为大夏皇朝的江山承继着想。我和阿九那样欺瞒他，甚至还想混淆皇室血脉，是我们的错。父皇太疼爱我们了，所以才没有怪罪，若我们还不知道感恩，就实在太自私了……”

听到这里，杜嘉瑾总算抓到了关键。果然是因为父皇逼小九纳妃引起的，可是小九和小舞做了什么？混淆皇室血脉？难道小九想让小舞假怀孕？被父皇知道了？

“父皇其实也很疼我，对我比几位公主都好，比我亲身父亲更不知道好了多少……可是这次，我要让父皇失望了。我从来都不是大度的人，我只要想到阿九会跟别的女人亲近，会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我就心如刀绞……太子哥哥，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离开他……只有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这样我的心才可以不那么痛……”

杜嘉瑾听着凤舞哽咽的话，也不由心中一痛。小舞真的不能生了？她和小九的幸福，就这样生生被崔瑶那个女人毁了？崔瑶那个女人怎么会发疯对付小舞？说到底，还是他害了他们啊……嗯？小舞说什么？她要离开小九？

“……太子哥哥，其实我真的好舍不得离开阿九，他对我那么好……我走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很失望的……可是，我要是不走，心里的那根刺就会时不时地出来刺一下，我痛，他也会痛。我会心怀怨恨，他会感到愧疚，到最后迟早会磨灭我们的感情……可是我不想走到那一步。我宁愿在他心里，我们之间只有幸福和甜蜜，从未有过怨恨……”

听到这里，杜嘉瑾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钝痛。他放弃了天下至尊的地位，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放弃了父母妻女的感情，几乎放弃了一切来成全他们，难道就只为了他们这么短短三年的幸福？这叫他如何甘心？

“太子哥哥，以后我要是离开了，请你保佑天下太平一些，也好让阿九少操一些心。其实阿九一点都不想当皇帝，他最讨厌处理那些政务了……本来我还打算等他当了皇帝，就提几个建议，让他这个皇帝可以当得轻松一点。但是现在我要走了，就不跟他说了，他有处理不完的政事，也就没那么多精力来想我了……”

“太子哥哥，我怕他以后想到我就会觉得心痛……可是我既希望他不要忘了我，又不想他这样难过，怎么办呢……”

“太子哥哥，我以后可能再不能来看你了，我就再给你唱支歌吧！我现在心里很难过，只怕唱不出欢快的歌来，你听过就忘了吧，不用一直记着……”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时针它不停在转动。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小雨她拍打着水花……”

杜嘉瑾心中疑惑，外面在下雨了吗？什么不停在转动？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是不是还会牵挂他？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有几滴眼泪已落下……”

杜嘉瑾体会着凤舞此刻心中难舍之情，又是心酸又是心痛。她哭了吗？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寂寞的夜和谁说话。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伤心的泪儿谁来擦……”

杜嘉瑾回想起多少次一个人在半夜醒来，枕边孤寂，只有回想着她往日笑颜才能从心底升起一些暖意来。难道以后小舞和小九也要过这样的日子？他们三个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整理好心情再出发。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还会有人把你牵挂……”

就算不舍，就算心痛，就算以后一生孤寂，她也决定了要离开吗？然后在远处悄悄怀念从前……

杜嘉瑾从这歌声里听出无限的哀伤和不舍来。尽管看不到她此刻的面容，他也能从歌声里听出她心里此刻正在流泪。然而，在这浓浓的悲伤里，似乎又蕴含着一些坚持和勇气。小舞一直是这样的人啊！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是非分明而性格坚韧。

这歌声里舍不得却不得不舍的痛，让杜嘉瑾不知不觉中已经随着她的歌声一起落泪……

歌声停歇以后，凤舞静静地看着眼前太子哥哥的陵墓，眼泪也“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守在不远处的魏无忌也依稀听到了凤舞这首悲伤万分的歌，心中也颇有感触，又酸又涩，于是越发注意起她来。待他看到凤舞竟然在哭，他立即忍不住跑了过来。

“太子妃，您怎么了？”

凤舞泪眼朦胧地看着一脸着急的魏无忌，赶紧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低着头道：“没事，就是想着太子哥哥不在了，现在父皇身体也不好，一时忍不住……”

魏无忌赶紧把凤舞扶起来，劝道：“娘娘，地上冰，风又大，我们回去吧！”

“嗯，好……”凤舞借着魏无忌的搀扶站起来，而后回身对着陵墓最后深深鞠躬，哽咽道，“太子哥哥，小舞走了……”

回到东宫，杜嘉麟随后便闻讯而至。

看到凤舞红得红肿的眼睛，他又是心疼又是疑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今天外面很冷吧？冻着没有？回来有没有喝姜汤？”

凤舞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着太子哥哥临终都没有儿子，敬王妃才变成那样。而我们现在也没有孩子，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心里难过……”

杜嘉麟只觉得心疼得很。他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不住地亲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同时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她头发，从头顶缓缓抚摸到背脊，好像安慰孩子一般。

“别哭，小舞。我们跟太子哥哥不一样。我们会有孩子的，你从小养着，就跟自己生的一样，他会孝顺你的。就算以后我不在了，也没人敢欺负你……”

“你胡说什么？”凤舞赶紧捂着他的嘴道，“你要是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阿九，若是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也不会独活。你要是先走一步，一定要在奈何桥上等我一等，我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别胡说！”杜嘉麟红着眼睛斥责了她一句，抱着她的胳膊却越发用力地将她拥在怀中，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她，严肃地交代道，“我比你大，历来皇帝又从没有长寿的，我肯定是要先离开你的。但你不用着急，我会在奈何桥边等着你的，不管多久都等。你千万别急，多享几年福再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凤舞心中越是感动越是爱他，也就越是痛彻心扉。她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们，难道真的见不得人间有完美么？

她不欲他看出什么来，便收了眼中的泪水，勉强一笑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们都还年轻，以后好好保养着，那一天还早着呢！不过阿九，你答应我，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记住了吗？”

杜嘉麟红着眼睛重重地点头：“嗯，我记住了。能多活一天，我们就多一天的幸福，我自然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努力活着的。小舞你也是一样。”

凤舞靠在他怀中，抬头望着他，含着泪的眼睛恍惚地笑着，问他：“阿九，等我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满脸皱纹，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呵呵……”杜嘉麟低沉地笑了一声，低头亲吻她脸上泪痕，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而后带着几分笑意道，“等你老了的时候，我不是比你更老？你头发白了，我头发肯定也白了。你牙齿掉光了，满脸皱纹，我也一样啊！小舞你到时候不要嫌弃我好不好？到时候我们一起晒太阳，一起喝茶，一起说话……”

杜嘉麟想着凤舞形容的那副画面，想着两个老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坐在一起回忆往昔的情景，不知道为何，竟然觉得异常的幸福。

“阿九，就算我老了，在你心里，我也要是最漂亮最可爱的老太太，你也不能觉得别人比我漂亮比我好……”凤舞紧紧抱着他，想着再过两天她就要离开了，他描述的那么美好的画面永远都不会实现了，不由心如刀绞，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嗯，当然！”杜嘉麟想着凤舞变老的样子，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小舞你这样聪明慧黠，就算老了，肯定也是最聪明最可爱的老太太。小舞，有你相伴，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小舞，你别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会幸福一辈子的。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全都给你……”

凤舞紧紧抱着他，在心中不住地哭喊着：阿九，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你……

两人拥抱了一阵，杜嘉麟忽然想起来问道：“小舞，你今天也给太子哥哥唱歌了吗？”

“嗯，唱了。”

“唱的什么？也唱给我听听。你都很少唱给我听……”

凤舞静默了一下才道：“那个时候，我心里有些难过，唱得也伤感，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唱了什么……我另外唱一首给你听好不好？这首歌，我只唱给你听！”

只唱给他一个人听的歌？杜嘉麟立即欢喜地点头：“好啊！那我让人去取琴？”

“不用琴，我想坐在你身后抱着你，靠在你身上唱给你听……”

“嗯，好……”说着，杜嘉麟便起身坐在地毯上，凤舞在他身后坐下，双手搂着他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杜嘉麟双手覆上她紧抱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头微微后仰，蹭了蹭她的头。

两个人拥抱了好一会儿，凤舞才开口唱道：

“拥抱着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随着凤舞的歌声起，杜嘉麟就认真的听着，一开始还好，但越听他就越感动。待他听到后面部分，听到那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时，他心里竟然升起一种惟愿时光静好，就此永恒的渴望来。

这一生，他有了她，便幸福了，圆满了，哪怕在下一刻死去，他都是最幸福的人……

“小舞，我答应你，等我们老得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背也驼了，你依然是我手中至宝……”

阿九，我是多么幸运，才能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遇到你。可是老天爷又是多么残忍，容不下完美，才不让我有孩子，非要拆散我们。难道真的是天道无情，情深不寿么？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守着他们的暗卫还是听到了。以前他们或许还不太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这样宠爱太子妃，为了她竟然都不愿意纳妃，但现在他们明白了，同时也不禁在心里憧憬那种与爱人一起慢慢变老的幸福。

原来，两个人相爱，原本极简单的事情也会变成甜蜜和幸福。他们只是听着看着，都能体会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那浓浓的情意。他们知道自己是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幸福的，但能看到自己的主人有这样的幸福，他们心里也是快乐的。

……

吃了午饭杜嘉麟要去宫中批阅奏折，凤舞第一次主动拉住他的手道：“阿九，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我就坐在你身边，我不开口说话，不打扰你……”

杜嘉麟抱着她，之前的甜蜜幸福还在心中流淌，哪里舍得开口拒绝她？于是，两个人一起进宫，先去探望了已经吃了饭喝了药安静睡去的皇帝，便携手到偏殿批阅奏折。

皇帝的御座很宽大，不过杜嘉麟现在还不是皇帝，所以他没有坐皇帝的御案和御座，而是让人另外搬了一张宽大的书案和椅子在御案下面安放着自己用。

今天凤舞跟他一起过来，他看着那把不够宽大的椅子，便让人换了一张暖榻来，又让人搬来一架八折的屏风将他的桌案和暖榻全都挡住，这样即便需要接见大臣，对方也不会看到自己身边的凤舞。

杜嘉麟坐在暖榻上批阅奏折，凤舞就坐在他身后，像之前那样双手环着他的腰，侧着脸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心跳，果真没有说话。

杜嘉麟只觉得心里涌动着无限的甜蜜和温暖，甚至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时不时地就回头看她一眼，但处理政务的速度却没有放慢，反而脑清目明神思如泉涌，只是接见朝臣的时候，声音放轻了一些。

帮着父皇批阅奏折这么多天了，从前他心里只觉得烦躁，但今天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是这烦躁的政务也似乎变得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后来，看她好似睡着了，他也没让她离开，而是让宫女取他的银狐披风来，给她盖在身上。感受着她靠在自己背上的温暖，杜嘉麟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暖的。

……

傍晚，皇帝醒来，杜嘉麟也结束了一天的政务，拉着凤舞的手一起去探望父皇。

皇帝看着小两口手牵手过来，心里也是欢喜的。他已经得到奏报，今天太子妃去了护国寺拜祭太子陵，回来以后小两口在房里很是恩爱地唱歌，连下午太子批阅奏折都在抱在一起的。

皇帝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难免还有些不悦，在后来听说太子妃在太子批阅奏折的时候一言不发，后来还睡着了，太子处理政务却比平日里更快更好时，也就不再猜疑了。

“父皇您今天觉得怎么样？好点没有？”说着，凤舞就在床前坐下，拉了皇帝的手为他把脉。

“父皇感觉好多了，你们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杜嘉麟道：“不急，儿子喂您吃了饭喝了药再回东宫不迟。”

凤舞也轻声问道：“父皇，您想吃什么？小舞去做吧！小舞好久没做饭给您吃了呢！”

皇帝伤得重，整天都要喝药，哪里有什么胃口？不过听说凤舞要给他做饭，他倒是忍不住有些流口水。

“本来没什么胃口的，想到小舞做的饭菜，父皇好像还真的饿了。只是今天晚了，小舞你没有准备，要不明天给父皇做吧？对了，小舞你做的那个辣子鸡丁就很好吃，还有那个鱼香鳝片……”

其实以前凤舞做辣子鸡丁的时候皇帝嫌太辣了，不是很喜欢，但现在没有胃口，却忽然想起那两道菜来。

凤舞笑着摇摇头道：“父皇，您现在可不能吃辣的。等您好了小舞再给您做辣子鸡丁和鱼香鳝片吧！小厨房里应该有鸡汤，也有粥，我去给您做个药膳好了。这还是我跟我娘特意学过的，等会儿我和阿九也陪您一起吃！”

皇帝听说辣子鸡丁和鱼香鳝片都不能吃，正失望呢，不想杜嘉麟竟然满脸欢喜道：“好，好，小舞你快去做吧！”

凤舞轻轻一笑，告辞出去了。

杜嘉麟这才笑眯眯地对皇帝道：“父皇您不知道，小舞的母亲做得一手好饭菜。儿子有幸吃过几次，比小舞做的还好吃。后来小舞就特意向岳母学了来，就是那药膳，也是极其美味的。”

“真的？那父皇等会儿要多吃点……”

凤舞在小厨房里用炖好的鸡汤加上几种清热解毒的药材很快做了一罐药膳送到皇上寝殿。

杜嘉麟先心急地尝了一口，而后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道：“虽然比起岳母的手艺还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也算不错了。”皇帝的饮食是要人试吃的。但这是凤舞亲手做的，让内侍试吃，怕凤舞心里不自在，所以杜嘉麟才抢先尝了一口。

凤舞含笑嗔了他一眼道：“嫌弃我做得不好吃，看我以后还做给你吃不？”

杜嘉麟一脸无辜道：“我哪有嫌弃你做得不好吃？我不就是实话实说你比岳母的手艺还差那么一点点么？难道你非要我违心地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高兴？”

夫妻两个说笑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高兴些，皇帝却着急道：“小舞，快，给父皇尝尝，父皇给你们评理。”

凤舞舀了半碗粥递给杜嘉麟，杜嘉麟亲自喂父皇吃。

皇帝尝了第一口便眼前一亮，看着凤舞道：“小舞这手艺好！以父皇看，多半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皇帝很高兴，吃了半碗还想吃，御医在一边想阻止又担心惹太子妃不高兴。正为难呢，就听太子妃道：“父皇，晚上吃多了不好。您要是喜欢，明天小舞再来做给您吃就是了。”

皇帝无奈。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内腑受伤，又缺少活动，吃多了不好，只是好多天都食之无味了，遇到好吃的，难免有些嘴馋。

“好吧，父皇明天等你来做好吃的……”

而后，杜嘉麟和凤舞就将剩下的粥吃了。皇帝闻着香味儿，看得眼馋，偏偏自己又不能吃了，便赶人道：“出去吃，出去吃！两个坏孩子，故意让父皇眼馋……”

等杜嘉麟和凤舞吃了饭，漱了口，正好也该给父皇喂药了。

两人服侍皇帝吃了药，漱了口，这才打了灯笼迎着夜色回东宫去。

十一月的晚风已经很凉了，看样子晚上只怕会下雪。杜嘉麟本来让人准备了暖轿，让凤舞抱着手炉，打算坐暖轿回去。但凤舞说走一走还暖和些，于是两个人便手牵手花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回东宫。

虽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感受着对方手心的温暖，却有一种别样的幸福和温馨萦绕在心间。

其实皇帝寝宫的偏殿也可以住人，他们夫妻要是留在宫中其实更方便一些。但如果真留在皇帝寝宫里，夫妻两个肯定是不能睡一起的，所以就算冒着严寒他们也要回东宫去。

杜嘉麟想着昨夜的激情，很快洗漱回来拉着凤舞就要上床。

“天气冷，我们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去给父皇做饭么？”

寝宫里烧了地龙，哪里会冷？不过凤舞也明白他在急什么，柔顺地任他将自己拉上床。不过，就在他心急地要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凤舞却伸手阻拦。

“小舞，我想你了……”杜嘉麟委屈地看着她。昨晚她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可是将自己全无保留连最后一点精力都奉献给她了。

不想凤舞不是拒绝，反而红着脸道：“阿九，今晚我来……”

“嗯？”杜嘉麟又惊又疑。小舞来？她会么？别说，夫妻几年，还从来都是他在上面，他有时候也想她在上面试试，可她总是害羞不肯。难道今晚小舞愿意了？

凤舞推着他躺在床上，随即便靠过去亲吻他。她的吻很轻柔，仿佛亲吻的是绝世珍宝，又仿佛在膜拜心中至爱。杜嘉麟虽然心痒难耐，但感受到她这份浓重的爱意，却也舍不得催促她进入下一步。

凤舞的吻温暖轻柔，从上而下，细细地吻过他全身每一寸肌肤，就像他曾经亲吻膜拜她的身体一样。待她的唇舌慢慢往下，他越发难耐起来。夫妻好几年，他从未想过，小舞会这样亲吻他。

直到她丝毫不嫌弃地含住他的欲望，他终于忍不住一个翻身，化被动为主动……

这一夜，天寒地冷，但寝殿内却是一室春情。

而在城外的庄园里，杜嘉瑾看着刚刚送到的消息，一时间也很为难。

小舞不孕，朝臣和父皇逼迫小九纳妃。迫不得已，小九找了几名孕妇藏着，打算让小舞假孕，以后抱一个孩子回去。不想此事却被父皇知道，父皇将计就计，让小九另外宠幸宫女产下子嗣抱给小舞。

如果此事顺利，既解决了朝臣的压力，又瞒住了小舞，孩子还是小九亲骨肉，这主意自然是好。可现在糟糕的是这事被小舞知道了，而她无法接受，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小九。

杜嘉瑾现在为难的是，如果通知小九放弃这个计划，自然能保住小舞不离开，但他却担心这事让父皇知道了，父皇只怕容不下小舞。

只怕父皇从未想过小舞会善妒到这个地步。就连他之前也以为，小九之所以不肯纳妃，是因为和小舞感情太深，小舞本身也是绝代佳人，小九才看不上其他女人而已。但现在看来，这只怕不是最主要的。

杜嘉瑾猜测着，小九之所以妥协，应该就是顾忌父皇会出手伤害小舞。小九一定以为他能可以瞒住小舞吧？这样自然一举两得，既解决了被逼纳妃的窘境，又安抚了父皇。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小舞不但已经知道了，还已经计划好了要离开他……

怎么办呢？饶是他曾经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一刻也是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杜嘉瑾一夜未眠，在书房里转着圈子，直到晨曦破晓。

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

杜嘉瑾闭上眼睛，想了想，回到书案前，取了一节炭笔在一张素绢上写下了两句话——“借腹生子计划太子妃已知晓，似有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