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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沿着小路一路向前,已行入大道,道旁细小溪流亦汇入大河。那陆不洵与季宁乐、钟灵走在前头,却突然停了下来。
季宁乐回头对季朝云喊:“师叔,前面有亭所。”
此间多河流,景色秀丽,路设亭所。都不需要季宁乐再多言,林墨与季朝云已知身处之地多半便是虞城。
八仙都中,唯有陆氏于虞城的县乡之下又设亭所,或五里一亭,或十里一亭,供止宿,便邮驿;又设亭吏等职,定分止争、司奸捉盗,以佑一方百姓安宁。
这幽独城,他们从平阳进入,结果却从虞城出来;偏林墨又与陆氏有血海深仇,这下也是哭笑不得,便问:“现如今陆氏是谁当家?”
季朝云道:“是陆怀瑛。”
林墨“哦”了一声,不作一言。
季朝云知道他想到了林惠,也不便多说什么,只道:“去前面稍作休息,请他们暂借我们车马可好?”
林墨点头,五人走近一座典雅清逸的黛瓦顶木亭,只见那柱子上贴着一对破旧的对联。
上联曰:“亭中悠然观碧水”,下联曰:“人前无意逐虚名。”
林墨先取笑一回,嘲道:“像极我那姐夫的口吻。”
陆怀瑛此人,身怀仙骨却从不张扬,暗怀一身文韬武略,正所谓藏器于身,待时而发……倒也不能说不是君子,只是不对他的胃口罢了,竟不知林惠为何偏对他青眼。
这情爱二字,害人不浅,林墨唏嘘不已。
“倒也未必是他之手笔。”季朝云道。
林墨不屑道:“没说是他的手笔,只不过他们陆氏嘛,那攀附之风,你也懂得,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季朝云道:“也不独陆氏如此。”
林墨展颜一笑,觉得季朝云说的很是。
这木亭之旁又有一座小楼,并马厩等建筑。马厩中正有几匹枣红又或苍白杂毛的骏马在休憩吃草,楼外亦停着几辆马车。
此除了季朝云与林墨一行,暂无别人路过;那亭所内,也不过数人而已,各自聚在一处,小声交谈。其中有一个衣着略华丽的,看他们走过来,这季朝云器宇轩昂,又见季宁乐与陆不洵青衫玉带,便过来,拱手笑问:“请问诸位贵人可是来自平阳季氏仙府?”
季朝云道:“不错,阁下是?”
那人陪笑道:“在下是此亭所的副吏,姓孙,倒不知诸位贵人来此何事?”
季朝云与林墨对望一眼,与这孙副吏问了如何出虞城,又道明了来意,只说欲借车马。
孙副吏便道:“若是如此,我们这里倒有多余的车马可以相借。”说着便指与他们看,又道:“我叫人来为各位整装车马。”
林墨忙笑道:“不必不必,我们自己来。”
那孙副吏吃了一惊,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墨一番,觉他不是玩笑,又看向季朝云,季朝云也道:“孙副吏请自去理事,不必管我们。”
那孙副吏便道:“好,那就请诸位自便吧。”一拱手,又走开与人谈事去了。
林墨等一行人当真自去马厩牵出两匹枣红马。但见季朝云操持安装那流环与肋驱等,手法娴熟,令林墨无事可做;于是他笑执着马鞭在季朝云旁边走来走去,摇头晃脑:“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六艺精绝季朝云!”
季朝云从容斥道:“你闭嘴吧!”
林墨憋笑不语。
钟灵和陆不洵在一旁看得眼睛都发亮。只听陆不洵央告季朝云道:“能不能让我驾车?”
钟灵也跟着央求道:“我也要!我也要!”
季朝云还未答言,林墨便笑问他们:“两位小公子,升山问学了吗?”礼乐射御书数,可知其然,其所以然?
两个人都摇头。
林墨露出微笑。
“你们俩,”他扬眉,拿着马鞭指向车厢:“都给我进去。”
陆不洵吊起眼睛就要瞪他,那季宁乐却从容道:“师叔,我来驾车吧,阿洵和钟灵跟我一块坐在前头,你和师尊坐车里。”
林墨问:“你会?”
季宁乐点点头,陆不洵在一旁傲然道:“我师兄,升山问学只拿第一,从来不拿第二。”
林墨不肯死心,对陆不洵道:“那好,你想学,我教你!”
陆不洵无情拒绝:“不用你!”又抱住季宁乐的胳膊:“师兄教我。”
林墨可算是嫉妒死了,自在心内感慨万千:原来这儿大不仅不由娘,也不由舅……陆不洵这孩子,成日的不是吹嘘季朝云,就是吹嘘季宁乐,就连刚结识的钟灵也能和睦相处,偏对他是横鼻子竖眼睛。
只得在心内默念,是亲生的,是家姐亲生的,换不得别人家的英才少年,要忍耐,只能忍耐。
他唉声叹气,将那马鞭递与季宁乐。原本还想多嘱咐几句,季朝云揪着他衣领直将他拖上车,还道:“婆婆妈妈,少说几句。”
林墨怒极,天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说他季朝云不喜言谈?这一张嘴真是又毒又贱,说那话的怕不是个傻子,又或聋子。
这马车中的布置,并不华丽,但也算宽敞。季宁乐说他升山问学,已习六艺,倒也不假,驾着马车行驶得又快又稳。然而循着那孙副吏说的出城方向,走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墨突然在车内道:“宁乐,咱们转回去。”
季宁乐奇怪:“转回去哪里?”
季朝云道:“去那亭所。”
这话奇怪,但既然季朝云既然也这么说,季宁乐也从善如流,调转方向,往亭所方向而去。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已回到亭所。季宁乐举目而望:“这?”
亭所还是亭所,但是一个人都不见了。
陆不洵第一个跳下马车,冲上去正欲叩那楼门,林墨下车,不慌不忙道:“阿洵,回来。”
陆不洵一惊,立刻就收回了手,反应过来却又为自己的听话生气。他正想说话,却见林墨与季朝云下了车来,皆是一脸肃然,他便不敢造次,默默退后和季宁乐站到了一起。
林墨问季朝云道:“你觉得如何?”
季朝云瞥了一眼那马厩:“大概除了马匹,没有活物。”
林墨点点头,这里明明是亭所,却只听到骏马嘶鸣呼吸的声音,和无人看顾的马车;莫说来往行人,方才所见亭所内长官仆役,如今竟一个不见,楼门亦紧闭,也是稀奇。
想了一想,季朝云扬声道:“在下平阳季——”
却被林墨无情打断:“你闭嘴吧!”
说完,人已上前一刀劈碎门锁,顺势将那门也一脚踹了个稀烂。
然后见三个少年都斜眼睨他,便与他们正色道:“看看得了啊!我这是艺高人胆大,你们不要学,都不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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