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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银装素裹,风雪飘零,大地一片素白……

一月十三。凌晨,李燕北从他三十个公馆中的第十二个公馆里走出来,沿着晨雾弥漫的街道大步前行,昨夜的一坛竹叶青,半个时辰的爱嬉,并没有使得他看来有丝毫疲倦之色。

他身高八尺一寸,魁伟强壮,精力充沛,浓眉、锐眼、鹰鼻、严肃的脸上,总是带着种接近残酷的表情,看来就像是条刚从原始山林中窜出来的豹子。无论谁看见他,都会忍不住露出几分尊敬畏惧之色,他自己也从不会看轻自己。

十年以前,他就已是这古城中最有权力的几个人其中之一。距离他身后一丈左右,还跟着一群人,几乎要用奔跑的速度,才能跟得上他的步子。这群人之中有京城三大镖局的总镖头和镖师,有东西城“杆儿上的”的首领和团头,有生意做得极成功的大老板和钱庄的管事。

还有几个人虽然已在京城落户十几年,但却从来也没有人能摸得透他们的来历和身分。他们都是富有而成功的中年人,谁也不愿意在如此凌晨,从自己温暖舒服的家里走出,冒着寒风在街道上奔走。可是每天早上他们都非得这么样走一趟不可。

因为李燕北喜欢在晨曦初露时,沿着他固定的路线走半个时辰。这地方几乎已可算是他的王国。这时候他头脑总是特别清醒,判断总是特别正确。他喜欢他的亲信部下在后面跟着他,等着他发号施令。而且这已是他多年的习惯,就正如君王的早朝一样。无论你喜不喜欢,都绝不能违背。

自从“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金刀”冯昆,在一个严寒的早上被他从被窝里拖出来,抛入永定门外已结了冰的河水里之后,也从来没有人敢再迟到缺席过一次。

阳光尚未升起,风中仍带着黑夜的寒香,街旁的秋树。木叶早已凋落,落叶的露水,已结成一片薄薄的秋霜。

李燕北双拳紧握。大步急行,已从城郭的小路,走到前门外市区的中心,忽然唤道:“孙冲!”

后面跟着的那群人中。立刻有个衣着考究。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奔跑着赶上来,正是李燕北手下的大将之一,以打造各种兵刃和暗器名满中原的“快意堂”堂主。

李燕北并没有放慢脚步等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沉着脸道:“我是不是早已关照过你,十五之前,绝不要再接大宗的生意。”

孙冲道:“是。”

李燕北道:“那未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还要将存在库里的六十六把鬼头刀、五十口剑、和所有的弓箭全都卖了出去?”

孙冲垂下头。脸色已变了。他显然想不到李燕北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垂着头。嗫嚅着道;“那票生意的利润很大,几乎已有对本对利,而且……”

“而且生意总归是生意,是不是?”,眼见孙冲不敢再答腔,头垂得更低,李燕北脸上已现出怒容,双拳握得更紧,忽然又问:“你知不知道买主是谁?”

孙冲迟疑着,摇着头,眼珠子却在偷偷的四面转动。这时他们刚走上路面很窄的樱桃斜街,两旁的店铺当然还没有开市。但就在这时,左右两旁的窄巷中,突然有两辆乌篷大车冲出来,将他们隔断在路中间。

接着,车上盖着的乌篷也突然掀起每辆车上都藏着十来条黑衣大汉,每个人手里都挽着张强弓,每张弓的弦都已拉满,箭已在弦,孙冲刚想冲到车上去,手腕却已被李燕北的铁掌扣住。

他脸色立刻惨变,张开嘴,想呼喊:“不要……”

这句话还没有喊出来,弓弦已响,乱箭飞蝗般射出。李燕北沉腰坐马,反手一抡,竟将他的人抡了起来。迎上了飞蝗般的乱箭。霎眼间孙冲的人已被射成个刺猥,李燕北厉喝一声,也想冲上篷车,谁知前面的一班弓箭手乱箭射出后,身子立刻伏下,后面竟赫然还有一班弓箭手。

二十八张强弓的弓弦也已引满,箭也已在弦。李燕北的身上立刻僵硬。跟着他的那群人,都已被第三辆大车隔断在一丈外,他纵然是一身钢筋铁骨,也万万挡不住这一轮又一轮飞蝗般的乱箭!

经过了二十年的挣扎,数百次艰辛苦战,到头来竟还是免不了要落入对头的陷阱。李燕北眼睛里血丝满布,看来也正像是一条已落入猎人陷阱的猛兽。只要弓弦再一响,这雄霸一方的京城大豪,也难免要被乱箭穿心。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间,左边的屋檐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极尖锐的风声。

青光一闪!划过弓弦。

只听“蹦、蹦、蹦”一连串的急响,如珠落玉盘,二十八张强弓的弓弦,竟同时被两道青光划!接着,又是“夺”的一声,青光钉在右面的门板上,竟只不过是两枚铜钱。

是谁有这么惊人的指力,能以铜钱接连割断二十八张弓弦?弓箭手的脸色也全都已惨变,突然全都翻身跳下篷车,窜入了窄巷。李燕北并没有追。

这些人并不是他的对手,还不配他出手。而且多年前他就已知道,杀戮并不能令人真心对他服从尊敬。

他只是沉声道:“各位不妨慢慢走,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就说李燕北今日既然未死,总有一天会去找他的!”

左面的屋檐上,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掌声。一个人带着笑道:“好!好风度,好气派,果然不愧是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

李燕北也笑了:“只可惜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比不上陆小凤的两根手指!”

一个人大笑着从屋檐上跃下来,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满脸风尘之色,但一双眸子却还是明亮的,眉毛也依旧漆黑。四条眉毛。除了他之外,世上绝没有任何人的胡子长得和眉毛同样挺拔秀气:“看来你还没有那么健忘!”

李燕北微笑:“能以两枚铜钱割断二十八张弓弦的,除了陆小凤外,世上还有谁?再者说,别说是你走了三个月,就是三年,三十年。我岂能忘掉你?”

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阳光已升起。一起找了个讲究的店家,准备吃些早点……豆汁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在阳光下看来,也像是雾一样。

陆小凤用火烧夹着猪头肉。就着咸菜豆汁。一喝就是三碗,然后才长长吐出口气,擦着汗笑道:“三个月未到京城,你知道我最怀念的是什么?”

李燕北微笑道:“豆汁?”

陆小凤大笑点头:“第一怀念的是豆汁,第二是炒肚,尤其是蔡仙居的火烧炒肝,还有润明楼的搭鞑火烧和馅饼周的馅饼。”

李燕北道,“我呢?”

陆小凤笑道:“肚子不饿的时候。我才会想到你。”

李燕北大笑:“但你只怕却想不到我也会有几乎死在别人手里的一天?”

陆小凤承认:“我也想不到你会放他们走的!”

李燕北道:“你以为我喜欢杀人?”

陆小凤又笑了:“你若喜欢杀人,自己只怕也已活不到今天。”

李燕北道:“可是你……”

陆小凤道:“可是你至少也该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

李燕北也笑了笑:“我不必问。”

陆小凤道:“你已知道?”

李燕北的笑容看来并不很愉快,淡淡道:“除了城南老杜外,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小凤道:“杜桐轩?”

李燕北点点头,手里刚拿起的一个油炸螺丝,已被捏得粉碎。

陆小凤道:“这十年来,你跟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早已该知道你并不是个容易被暗算的人,为什么还要来冒这种险?”

李燕北道:“为了六十万两银子,和他在城南的那块地盘。”

陆小凤没听懂。

李燕北道:“我已跟他打了赌,就赌六十万两银子,和他的全部地盘。”

这赌注实在不小。

陆小凤忍不住长长吸了口气:“你们赌的是什么?”

李燕北道:“赌的就是十二月十五的那一战!”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李燕北道:“那一战的日子本来是十二月十五,地方本来是在秣陵的紫金山上,可是‘鬼见愁’韩文却坚持要将日期延后一个月,地方也改在这里。”

陆小凤眉毛微挑,道:“我知道。”

他这些日子全都在神针山庄,逍遥快活,但江湖上的事情他也没少听,韩文自连克上官瑾、独孤一鹤之后,功力大进,并且完善了剑法,一时间风头无二,两个月内,连克强敌,终于,挑战了当世第一剑客,叶孤城!

李燕北道:“自从十二月十五那一天之后,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韩文的行踪!”

陆小凤叹了口气,这件事他当然也知道。他也正在找韩文。找得很苦。

李燕北道:“所以,大家都认为韩文一定是怕了叶孤城,一定已躲起来不敢露面了。”

陆小凤道:“但你却知道他绝不是个这么样的人!”

李燕北点点头道:“没错!之前因为‘红鞋子’,我与老杜跟他都有些过节,但我见过他一面儿,还跟他喝了顿酒,成了朋友,他什么样,我清楚!所以别人虽然都已认为他必败无疑,我却还是要赌他胜!无论多少我都赌。”

陆小凤道:“这机会杜桐轩当然不会错过。”

李燕北道:“所以他跟我赌了。”

陆小凤道:“用他的地盘,赌你的地盘?”

李燕北道:“他若输了,另外还得多加六十万两银子。”

“叶孤城毕竟是声名日久,韩文就算连克强敌,剑斩天下,终究给人一种底蕴不足的感觉!”。陆小凤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一个月以前。就有人愿意以三博二,赌叶孤城胜!”

李燕北道:“前两天的盘口,已经到了以二博一,每个人都看好叶孤城,直到昨天上午为止,杜桐轩还认为他已十拿九稳。”

陆小凤道:“直到昨天上午为止?”

李燕北道:“因为昨天下午,情况就已突然改变了!”

陆小凤道:“哦?”

李燕北凝视着他。道:“你难道真的还没有听说叶孤城已负伤的消息?”

陆小凤摇头,显得很吃惊:“他怎么会负伤的?有谁能伤得了他?”

李燕北道:“唐天仪。”

陆小凤皱眉道:“蜀中唐家的大公子?”

李燕北道:“不错?”

陆小凤道:“叶孤城久居海外,怎么会和蜀中唐家的人有过节?”

李燕北道:“据说他们是在张家口附近遇上的。也不知为了什么,发生冲突,叶孤城虽然以一着天外飞仙重伤了唐天仪,可是他自己也中了唐天仪的一把毒砂。”

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除了唐家的子弟外。天下无人能解。无论谁中了他们的毒药暗器,就算当时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李燕北道:“这消息传到京城,那些买叶孤城胜的人,一个个全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有的人急得想上吊,有的人想尽了千方百计,去求对方将赌约作废。”

陆小凤道:“对方若是死了。这赌约自然也就等于作废了!”

李燕北冷笑道:“所以杜桐轩才一心要将我置之于死地!”

陆小凤叹了口气,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总算已完全明白。

李燕北继续说道:“据说就在昨天晚上一夜之间,京城中至少已有三十个人因此而死,连西城王府里的护院“铁掌翻天”,都被人暗算在铁狮子胡同后面的陋巷里,因为他也赌了八千两银子,买韩文胜。”

看着面前的猪头肉和火烧,忽然觉得胃口变得很坏。陆小凤叹道:“想不到八千两银子,也已足够买人的一条命!……有没有人亲眼看见叶孤城和唐天仪的那一战?”,他忽然又问。

李燕北摇头:“没有。”

陆小凤再问:“既然没有人亲眼看见,又怎知这消息是真的?”

李燕北道:“因为大家都相信说出这消息来的人,绝不会说谎话!”

陆小凤道:“这消息是谁传来的?”

李燕北道:“老实和尚。老实和尚是昨天午时过后到京城的,一到了之后,就去‘耳朵眼’吃花素水饼,吃一个饺子,叹一口气!那时天门四剑恰巧也在那里吃饺子,就问他为什么叹气,老实和尚就说出了这消息。而且听见这件事的人,当然还不止天门四剑。除了老实和尚和天门四剑外,这半个月来,已赶到京城来的武林豪杰,已有四五百位。”

陆小凤说不出话了。对老实和尚的信用,无论谁都无话可说的。猪头肉上的油,已在北国九月的冷风中凝结,看来也像是一层薄薄的白霜。

看着猪头肉上的油腻,忽然觉得想呕吐。

李燕北道:“据我所知,一月十五之前,至少还有三四百位武林中人会到这里来,其中至少有五位掌门人,十位帮主,二三十个总镖头,甚至连武当的掌门石雁道长,长老木道人,和少林的护法大师们都会到,还有西门吹雪!只要是能抽得开身的,谁也不愿错过这一战。”

陆小凤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冷笑道:“他们究竟将韩文和叶孤城看成了什么东西?看成了两只变把戏的猴子?看成了两条在路上拾肉骨头的野狗?”

猪头肉和火烧被震得从桌上跳起来,又落下,滚在路边。李燕北吃惊的看着陆小凤。他从未看见过陆小凤如此激动,也想不通陆小风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忍不住问:“你难道不是为了要看这一战而来的?”

陆小凤握紧双拳,道:“我只希望永远也看不到他们这一战!”

李燕北道:“但现在叶孤城既然已负伤,韩文已绝不会失败!”

陆小凤道:“无论他们谁胜谁负都一样!”

李燕北道:“韩文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道:“就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不愿看着他像条狗一样。为了抢根看不见的肉骨头,跟人拼命!”

李燕北还是不懂:“什么是看不见的肉骨头?”

“别人眼中的虚名,就是那根看不见的肉骨头”。陆小凤冷笑道:“虚名!这一战他若胜了。你就可以将杜桐轩的地盘据为已有,那些自鸣清高的剑客们,也可看到一场精采的好戏,看出他们剑法中有什么绝招,有什么破绽?可是他自己呢?”

他自己岂非已胜了?可是他纵然胜了,又有什么好处?又有谁能了解胜利者的那种孤独和寂寞?李燕北终于明白了陆小凤的意思。

他静静的凝视着陆小凤,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这一战是他们自己要打的,并没有别人逼他们!当然没有。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逼他们做任何事。我也是韩文的朋友,我并不想要他跟人拼命。更不想利用他去抢老社的地盘,可是他自己若要和人决斗,我也没法子阻拦!甚至连你也没法子阻拦。”

陆小凤虽不愿承认,也不能否认。

李燕北道:“最重要的是。就连他们自己。也同样无法阻拦!”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只要活在这世界上,就有很多事是他非做不可的,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愿意去做都一样。

陆小凤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累了,我想去洗个热水澡!”

浴池是用青石砌成的,水很热。陆小凤把自己整个人泡在热水里,尽量放松了四肢。他实在觉得很疲倦,一种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疲惫和厌倦。每当他做成了一件大事。破了一件巨案后,他都会有这种感觉,但却从没有像这次这么深。

绣花大盗、金鹏王朝、铁鞋子、金九龄、鲁少华、公孙大娘、江重威、欧阳情、霍休、上官瑾、薛冰……好在薛冰现在还活着,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些事情!

去逃避吗?可他能逃避了这一件,那其他的呢?韩文、西门吹雪、叶孤城、杜桐轩、老实和尚……

“这一战,比我预计的早了许多!”,陆小凤好不愿再想下去,忽然道:“而且,如同他这么好斗的人……或许,都活不长!呵呵!也许有一天,他忽然不见了,就是因为与人决斗失败啊!”

“什么意思?”,李燕北正伏在浴他的边沿上,一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用力替他擦背。这地方是他的地盘。他在这里,就正如君王在自己的城堡里同样安全。

陆小凤揉了揉眉心,道:“韩文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毕竟与他接触的时间不算短,而且……他与西门吹雪有约在先,他们之间必有一战!意思很简单!即便韩文战胜了叶孤城,还有西门吹雪在等着他啊!”

“还真是……”,李燕北无言以对,好半天,道:“嗜武成痴吧!可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据说自你们从关中回来,他便消失不见了!”

“是啊!”,陆小凤点了点头,道:“不过,我认为,他一定就在京城!”

“为什么?”

陆小凤嘿嘿一笑,两撇儿胡子都颤悠了好几下:“因为公孙兰在!”

“哈哈哈……!”;

一阵错愕后,李燕北畅快的大笑,举手示意,叫那大汉擦得再用力些,十多年来醇酒美人的亨乐生活,至今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丑陋的痕迹。他的腹部依旧平坦,肌肉依旧充满了弹性,这每天一次的热水澡和强力按摩,对他的帮助实在很大。

“‘破马刺’洛马,六扇门总捕头金九龄,‘公孙大娘’公孙兰,‘关中大侠’山西雁,‘西北双秀’,樊大、简二,‘市井七侠’,‘天松云鹤,商山二老’,西门吹雪,霍休、独孤一鹤……”;

陆小凤喃喃的念道着这些名字,道:“其实,如果单从战绩上来看,叶孤城未必胜得了韩文!也能够看得出来,韩文这个人的坚韧、凶狠、强悍,想让他认输?做梦去吧!他一定就在京城!绝非是害怕了叶孤城躲了起来!哪怕是死,他也不会那样做的!他不是一个不可以接受失败的人!”

李燕北赞同的点了点头:“嗯。”

陆小凤道:“只不过直到今天。你还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李燕北道:“还没有。”

陆小凤皱眉道:“两个像他们那么样引人注意的人到了京城,竟连你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这倒真是件怪事?”

“的确很怪。就连‘红鞋子’的那帮娘们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思索中李燕北的浓眉皱得更紧,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幸好叶孤城已负伤,否则……”

他翻了个身,声音突然停顿。热气弥漫的浴室门外。忽然出现了条幽灵般的人影。李燕北厉声喝问:“什么人?”

这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阴恻恻一笑,道:“今天你不该到这里来洗澡的!因为杜桐轩既然能收买孙冲。就同样也能收买替你擦背的人!”

精赤着上身的大汉脸色已变了,想冲出去,李燕北却已拧住了他的臂。他本来也是个强壮而有力的人,可是在李燕北手下。他却全无挣扎反抗的余地。他想挣扎时。已听见自己肘骨拧断的声音。

“巾上有毒,若要解药,到前门外的春华楼去等。”,这人影的行动也快如鬼魂,袍袖一拂,人已不见。

李燕北大喝道:“朋友是什么人?为何不容李某报答相救之恩!”

只听这人声音远远传来,道:“到了春华楼,你就知道我是谁了。那时,你再报答我也不迟!”。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已远在十余丈外。

李燕北一把夺下那大汉手上擦背的布巾,大汉正失声惨呼,李燕北已将毛巾塞入他嘴里。他呼声骤然停顿,身子突然一阵抽搐,全身立刻跟着收缩,突然间就倒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这块白浴巾上竟赫然真的有毒。

刚才这大汉用力替他擦背时,巾上的毒性,已渗入他的毛孔,渗入他的肌肤里,李燕北全身的肌肉,突然变得无法控制,不停的跳动起来。

陆小凤也不禁动容:“好厉害的杜桐轩,好恶毒的手段!”

“刚才那个人又是谁?”,李燕北用力握紧双拳,控制着自己:“他怎么会知道杜桐轩的阴谋?为什么要赶来救我?”,要知道这答案只有一个法子——“到春华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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