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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斌赶紧露出惊恐貌来,谁知辛鸾撩着车帘支颐而笑,轻描淡写,“那你上车来待会儿罢,这骖乘之宠就给你好了。”
随后紧接着是向繇身边的文士夏舟、护送此行的向繇亲卫古柏、随性安排食宿的官员、驻脚驿站邻近特意赶来迎接的地方官……到后来辛鸾彻底是记不住,更别说他们有些人还各具使命心思地抢夺他的注意力:有人跟他过来和他分析垚关对峙为何南境略输一筹,从吴国弓对击蚩戎膝盖中箭狼狈窜逃,致使吴国三十年不敢与蚩戎对战讲起,一直讲到了秦楚对峙秦高祖受伤,伤胸口要害而大笑于两军阵前,最后秦国扑杀成功;有人过来跟他分析眼下民心舆论情势,抛砖历代王朝的疑案“红丸”“击捶”“红烛灯影”,笑谈这些王庭遗影之后的朝局变幻,引出各方可能的态度;有人过来跟他讲这一路的地势地貌,看起来像是个称职的讲解员,实际上却夹带私货要跟他这些所行经的大军大战,历史典故,反正辛鸾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就是徐斌和向繇这里话匣子开了,辛鸾走了一会儿神,就完全不理解他们怎么就讨论起南境隘口这些民夫了,说他们穿的不是黑铠,是自己染的布,黑如铁片。
徐斌趁势问,那怎么南境不为他们预备铠甲?
向繇适时地反问,千万民夫哪里就能打造千万铠甲?
紧接着,他掷地有声,十分骄傲:我们南境可是全民皆兵!
如此一来一回,宾主尽欢,向繇装逼完成,开心地走了。
辛鸾不置一词,只见不远处合有一村落依坡而建,两个妇人挑着沉重的水桶扁担,佝偻肩膀,挣扎而上。
他们一行有赤炎十一番一百人,南境向繇亲卫一百人,其后随从杂役医官又五十人,除了向副贴身的使女,二百余人里也就只有红窃脂一个女郎。辛鸾听说她简直要被这群臭当兵的捧上天了,带个把儿的就想讨她欢心,卓吾也是每天一路和赤炎十一番好吃好喝,划拳斗酒,他哥正好管不了他,他就差不能上天了,申豪……申豪就更不必说了。
辛鸾有点燥,感觉是个人就比他自在,他不乐意地问徐斌,“我什么时候能见邹吾?”
徐斌忧心忡忡地把肥胖的手臂附过来,关怀道,“敢问殿下,进入渝都之后,若是有人问起,殿下以为垚关对峙谁的功劳最大?”
辛鸾:???
这什么和什么?
辛鸾没吭声,心里转过的却是这几个时辰里一遇休整,他听到的南境士兵的谈话。如今能跟随他进渝都的,当日不是列阵他身后的第一二排,就是随着向繇占据最安全地利的,他们一脸兴奋地说起那天邹吾的战力,说他如何在一剑之下斩断济宾王的手臂,说那一疾冲、一倒纵的身姿猛烈,甚至还羞涩不安地比划着邹吾使过的招式。
是啊,陡然的急攻又在刹那间全力收住,绝代的高手也不敢如此运招,可他不仅那么做了,负了伤重伤,还能在重伤之下和公子襄缠斗许久!他们甚至窃窃私语,说若不是当天他们指挥官不明,没能当机立断地在邹吾冲锋时就下令,也不至于被人压倒那样的一头,甚至赤炎十一番的人都坦率地在说,他们主将没领过这么多人上阵,以往都是几十几百干冲锋的活儿,列了两万人给他,他也反应不过来怎么调配,所以才让辛涧抢了先。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那副将很是大方,大手一挥道,“南境兄弟们哎呀你们不要客气,你们爱骂就去骂我们主帅吧!”
申豪:……
可士兵们也知道人家赤炎当日并没有统御的指挥权,所以也就是抱怨几句而已。
反倒是对邹吾的仰慕,成了春天的野草,那些原本还眼高于顶的南境精锐,第一次随着向繇出列见辛鸾邹吾卓吾红窃脂等人,还刻意流露出一点杀气,好像向繇扮了红脸,他们就要扮白脸,来维持南境的军魂和尊严。
他们体格没有北方人雄壮,不是北方那种凶巴巴的狠,但是他们并不是善类,精干削薄的身体,他们的狠,近乎阴鸷,带着凛然的杀气,平日里眼神机警,沉默寡言,哪怕见了辛鸾也没有最起码的巴结,点头一下就是他们最多的礼数。
可是据辛鸾听说,现在可完全不一样了。这群人开始期期艾艾,左推右搡,因为医官说要静养,每到饭点他们就去张望,兴奋地相互捅着决定到底谁去给邹吾送饭送水,邹吾以往的掌故不知道被谁那么有心翻了出来,有人说他在柳营比武十招胜出板角青牛,有人说他在南阴墟一人对挑五百赤炎暗卫,有人说他投效太子前是悲门的刺客,有人说他是南阳的游侠……对强者的崇拜让他们癫狂,辛鸾默默听来,对此,非常满意。
徐斌看着辛鸾一会儿一变的神色,有点急,赶紧道:“殿下,且不论你觉得谁护驾的功劳最大吧,但是……若要在南境对外宣称,这第一功臣的名字,必须要按在向副和申豪的身上……您,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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