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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寂寂,月霜清凝。
一路舟车劳顿时,夏倚照不曾觉得疲倦,如今却是累到了极点。
她只着一袭素衣,静坐榻前,宫中只她一人,再无人气。
望着窗外寂寂明月,凝成地上霜华,她忽而蜷缩在墙角,将自己瑟缩成小小一团。
难得脆弱一次。
夏倚照闭着眼睛,眼前浮现出宋寒时离开前略显焦急的神色。
即便已经在她面前极力隐忍,但到底瞒不过她的双眼,她最是了解他,知道他为一个人心焦时是何模样。
——就是他方才听到春儿寻死时的样子。
——也是他曾在她即将远走萧国时难得任性不许她离开的样子。
两个样子重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哪个他更着急一些。
宋寒时最是能够掩藏自己的情绪,夏倚照如今也不敢说自己了解他了。
她也没必要再重新了解他。
原来十年的时间,竟然只有她在坚守。
南沁殿。
宫人们进进出出,埋头做事,本是安眠之时却门庭若市,甚至有些吵闹喧哗。
春儿脸色苍白,无力地卧在榻前,一只细白的胳膊垂在薄纱之中,缠着厚厚的布条,却依然不断渗出血来。
直到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榻前,她颓败的双眸才焕发出点点光彩,“皇上……”
虚弱的声音从口中传出,唇色一片寡淡,像是失了颜色的花瓣,娇弱可怜。
春儿下意识要撑起身子行礼,身型颤颤巍巍,宋寒时眸色一深,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了回去,“无妨。”
男人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只是他的脸色更寒,沉沉阴郁,视线落在她那只缠着层层白布的手腕上,愈发冰冷。
“皇上……”察觉到他的视线,春儿忍不住往后瑟缩,想要将手给收回去,却在下一刻被宋寒时轻轻按住。
他的目光几乎凝固在那一处,而后抬眸望向她,声线平直无波,“为何寻死?”
春儿闻言脸色大变,若不是宋寒时还按着她的肩膀,当即便要起身下跪,“皇上圣明,臣妾从未想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只是……”
她一下子顿住,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支支吾吾,眼神四处飘散,宋寒时脸色一沉,忽而起身,冷眸睨着她,“你可知对朕撒谎是欺君之罪?”
春儿登时慌乱起来,垂下头不敢再造次,哽咽着道:“皇上千万不要怪罪庆忠公公,是臣妾的错!臣妾不知晓庆忠公公会误以为臣妾寻死,臣妾只是、只是……”
她抿了抿嘴角,似乎难以启齿,但是望着男人越发阴沉的脸色,另外一只手都握成了拳头,还是不肯言语。
见她依然不说,宋寒时微眯双眼,墨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危险,“春儿,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庆忠公公忽而跪了下来,低着头哆哆嗦嗦道:“皇上明察!贵妃娘娘是因为忧思过度,又痴爱皇上,才会在手腕处雕琢皇上的模样,并不是鲁莽寻死,是奴才的错,误以为贵妃娘娘是在寻死!造成了娘娘与皇上之间的误会,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责罚!”
话毕,他便重重磕了几个头。
春儿脸色登时复杂起来,看了庆忠公公几眼,心一横,“皇上明察,都是臣妾的错,与庆忠公公无关,求皇上不要责罚庆忠公公!”
她索性用自己那只受伤的手去拉男人的衣袖,却在用力间将白布染得越发红,鲜血似乎都快滴落出来。
春儿痛哼一声,脸上已经沁出薄薄的冷汗,却倔强着没有落泪,只一双水色灵眸望着面前的帝王,眼里充满哀求,“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与旁人无关,皇上若是怪责臣妾扰了您和皇后娘娘,便惩罚臣妾吧!”
宋寒时没有说话,只垂眸看着她紧紧牵着衣袖的手,忽而扼着她手腕下几寸的地方,将她腕上缠着的布缓缓扯了下来——
细白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个男人的轮廓,用血色描绘出来的眉眼栩栩如生,一眼便知是谁。
春儿自幼习得刺绣,绣工炉火纯青,那细细的伤痕一看便知是用针尖点点刺透,才能在肌肤上形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只是到底细皮嫩肉,还未完成便已鲜血淋漓,瞧着触目惊心。
她必然是刺了无数针,才让伤痕狰狞到让庆忠公公以为她是在寻死。
宋寒时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望着那一处,片刻才开口,“何必?”
春儿垂着头不敢言语,瑟缩着想将手收回来,却被面前男人握得更紧,只能惶惶道:“臣妾思念皇上……便想出这么愚钝的法子,将皇上刻于腕上,想见时低头便能见到。”
宋寒时依然不语,只是握着她的力道松了些。
春儿按捺着自己的眉眼,终是忍不住这沉默的氛围,开口求道:“春儿自知不过皇后娘娘的替身,不值一提,既然皇后娘娘回来,那春儿也该自行离去,以免成了皇后娘娘的眼中钉,只是盼望皇上给大发慈悲,准许春儿在腕上纹绣天子容颜,以慰相思之疾,春儿只有这点卑微的要求,求皇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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