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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挽澜在酒店换了鞋子和衣服,原来的户外鞋,换上轻松简单的T恤。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下,将鞋带系紧,起来的时候头撞上了桌子,砰的一声,她伸手捂住头,感觉上面鼓了一个小包。
桌上的坚果包装掉下来,砰的一声,里面的瓶瓶罐罐滚出来。
一盒个头饱满的夏威夷果掉在面前。
她捂住头踢了一脚,瓶子咕噜噜滚到了桌子深处。
同样掉在地上的还有那一支泡泡机。
她看了看,一把抓起来,然后出门。
酒店的前面,工作人员正在用鲜花装点外面的花园,看来今晚这里准备举行一场舞会,舞蹈是当地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她重新换了长裤和T恤,没有再裹上麻烦燥热的长布,将头发尽数挽起,腰间的T恤上面隐隐而清楚可以看到□□的弧度,从酒店前台拿到的地图简单清楚,整个桑姆城大致的地形尽收眼底。
新买的T恤背后是一朵硕大的花,头发绾起来后,纤长的脖颈露出来,略显单薄的肩膀将简单的T恤也勾勒出了活力和与众不同的青春。
和周围的一切既奇异的协调,又显出特别的醒目。
她一手抓着地图走出大门,穿过前面的前厅和花园,两旁布置酒会的侍从都悄无声息看向她,然后又收回了目光。
一个年轻的新来的侍从大着胆子将一支带着露水的鲜红的沙漠玫瑰送给她。
季挽澜轻轻按住了地图,伸手接过了那支鲜红娇艳的玫瑰,然后向他颔首,迅速走出了花园。
那个年轻的侍从转头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他身旁一个同伴见季挽澜出去了,忙急切过来,低声斥责了他,然后向年轻的侍从向后悄悄指了指酒店更高的位置。
侍从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身后的酒店,那上面的窗户前,正好有一个身影,百叶窗已经拉上了。
他又转过头看向酒店喷泉前面的围栏,那拿着玫瑰的姑娘正在和外面的人力车夫一个一个说话。
那几个人围着她,七嘴八舌说些什么,很是热闹。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他以前也拉过车,却看见她已经坐上了酒店外定期等待的人力三轮车,阳光晒在她雪白的脖颈和脸上,就像雪地泛起微光,他再想看,她已经向前面往人群中去了。
从酒店的前面,桑姆的南边开始,她手上拿着地图。
波图是个极其普通的名字,普通到在路上喊一声,就有三四个回头。桑姆城的外国人也并不少,加上曾经还算繁华的商贸,亚洲女人数量可观,当地人并不能准确分辨出哪些是中国女人。
但从中国新娶回来老婆的并不多。
季挽澜指着自己的模样,到了一条街,便一个个问。
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听见她问,大多数人都是摇头,有的是听不懂,有的人是装作听不懂,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三轮车夫拉着车,按照要求,跟在她后面。
季挽澜问完了一条街,然后转弯,进入下一条街,在街道后面是一条深深的巷子,几乎看不见尽头,就像蜂巢一样狭窄的路,旁边的小沟流淌着颜色诡异气味浓烈的污水。
这边的街道明显要陈旧更多,有的屋顶甚至是芭蕉叶胡乱重新加盖的,干燥的地上在升腾的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旁边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在地上蹲着,当她起来的时候,从容淡定,只在地上留下蜿蜒的水道,另一边两个调皮的孩子正用石头砸街道旁边一颗大树上的织工鸟窝。
季挽澜跨过那水渍,仍旧一个店铺一个店铺打听,守着冷清破旧店铺的大多是女人,孩子们像土拨鼠一样从各个地方钻出来,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最后一个店铺就快走完,再前面便是那深深的巷子了,季挽澜刚刚要跨进店铺,里面正好跑出一个小姑娘,砰的一下撞上她的腿,她连忙伸手扶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季挽澜手上的沙漠玫瑰,顿时咧开了嘴。
“发发。”她嘴里欢快而含糊不清说。
是个华人小姑娘,季挽澜将花给了她,然后轻轻摸了摸她头。
店主是个五十左右的女人,听见声音正好出来,看着小女孩拿着花,又看了看季挽澜,神色微微一怔。
这是个亚洲长相的女人。
她还没问。
店主开口了:“中国来的?”
季挽澜点头,立刻向她问是不是知道一个波图男人以及一个姓季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人。
店主眨了眨眼睛,伸手整理自己前面的小商品,她的中文口音很重,听起来也费力:“啊,不认识。”
那边玩花的小女孩抬头,纠正店主的话,用同样的口音说:“我认识。”
季挽澜顿时心跳一快,转身看向小女孩:“小妹妹,你认识谁?是波图还是姓季的姐姐。”她在名字上顿了顿。
小女孩喜欢她说话的样子和音调,学着她的发音:“是波——”
砰的一下,店主一巴掌拍在小女孩后脑勺,小女孩话没说完,又吓又痛,一下哭了起来。
“小孩子瞎说。”店主抱歉笑了笑,警惕看了一眼旁边,“你不买东西啊,就先走吧。”
季挽澜伸手一把拉住了店主的手:“阿姨,你是不是知道,是不是认识?你告诉我吧,她是我妹妹,我就是来这里找她的,她是不是在这里?”
店主蹙眉,神色难看,表情为难。
这个表情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说。
季挽澜看了看她,然后伸手在身上一摸,一张一万先令的钱。
一张,两张……
十张。
这里吃一顿饭只要三千先令。
店主看了看桌上的钱,咽了口口水。
季挽澜再度伸手掏。
店主眼巴巴等着再来一点,却看到她掏出来一把□□。
砰的一声砸在了钱上。
店主顿时向后退了一步。
季挽澜抬头看她,目光直接,口吻坚决:“今天我一定要知道我妹妹的消息。阿姨觉得那种方式更方便?”
店主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沉甸甸的枪。
她一跺脚,左右一看。
“哎呀,就是跟你说了你有什么用?”
这个波图就住在这条街的背后的巷子里,他有三个老婆,最近一次新领回来的就是中国女人,姓什么不知道,除了干活也不出门,但长得很好看,和季挽澜挺像的,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人。
店主一边说,一边叹着气小心翼翼摸钱。
季挽澜咬牙:“他住在哪?”
店主一看她这样,忙压低了声音:“可不敢大声。这个波图,他叔叔是后面的村长,得罪了他我们可都不好过,眼下听说他在西边的矿区找到了新差事——哎,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
她到底多活了日子,知道季挽澜的心思,加上存着一分同胞的情感,叹气说:“你要想见那个姑娘,可以去街那边尽头等等——每天这时候就该打水回来了。”
季挽澜说了一句谢谢,转头出了店门。
她刚刚走出店门,就听见后面店铺大声的打孩子声:“叫你不要乱~摸,不要乱~摸,现在把东西打烂了高兴了?”
小女孩的声音哭得哇哇的,地上的不知道什么佐料打翻了流淌了一地,其他店铺上的脑袋重新聚集到了季挽澜身上。
这是条丁字路口,沿着街道向另一边走过去,尽头隐隐可以看见废弃的可可林。
可可林旁边有一条狭窄的小道。
这篇文章可可林非常低矮,要想进去就要弯着腰,上面生着绿色的果实,还要很久才会变成紫红色。
一只同样绿色的长着霉斑图案的虫子从一个果子上掉下来。
啪叽一声。
三轮车夫拉着车按照季挽澜的要求等在她旁边。
季挽澜站在那里,笔直得像是一棵树,头上之前撞出来的包一阵一阵发痛。
她嗓子发干。
每一个从前面走过来的女人都会让她心跳加快。
既期待又恐惧。
就像睡觉前楼下掉下来的一只皮鞋。
就像一间手术室里先推出了父亲,另一间还亮着灯。
看着那灯,忍着眼泪守着里面的母亲,跪在地上祈求每一个神明,恳求古老的神明或者天主,愿意用她的后生换取母亲的回来。
神没有怜悯。
季挽澜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吱呀吱呀的声音,冷硬的车轮压过碎石和碎裂的街道。
一个长发盘结的女人额头上绷着一条布带,身后的简易板车上装着两桶塑料水。
或者并不能严格叫做车,轮子上面的胶带鼓了包,走起来格外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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