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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固远远侯在殿外,心里有些拿不准。
安插在米酒巷的眼线仓促来禀报,说沈蔻母女背着包袱出了门时,他便派人乔装追上去探问,得知沈家母女是要去长兴县住两个月。那地方已经出了京畿地界,骑马过去要挺久的,颇为偏远。
这种变动,理应禀报。
杨固原打算等江彻回府后再说此事。毕竟宫宴上帝后俱在,无数双眼睛盯着,若非要紧的公事,不宜贸然去打搅。而一对母女的行踪,着实不算紧要的公事。
但他也知道,这沈蔻与旁人不同。
她生了张与顾家姑娘肖似的脸,能够引得江彻留意,派他查问底细,暗中照拂。更别说这阵子每隔两三日,江彻总要掐着点儿去米酒巷附近转悠,风雨无阻。
杨固就算是个瞎子,也知道自家王爷是去瞧沈蔻的,还不欲让对方察觉。
如此鬼祟行径,着实迥异于往常。
遂匆匆进宫,请小太监到宴席上通禀,远远地侯着。等江彻快步过来,忙将事情禀明,又道:“属下怕耽误事,特地赶来禀报。若是冒失了,还请王爷责罚。”
江彻倒有点庆幸他及时来报,拧眉道:“她要去两个月?”
“说是要两个月多。属下去沈家的院子里瞧过,屋里的橱柜炊具都被遮盖起来挡灰,显然是要离开好一阵子。”
这怎么能行?
若是时日短些便罢,他熬熬就过去了,但两月之久……
可以想见,他要么得扛着成堆的公事频繁在两地间疲于奔命,继而引起有心人留意,给自身和沈蔻凭添麻烦。要么就夜夜被噩梦折磨,熬得头重脚轻,眼枯唇干。
江彻顿感头疼,“她不能离开京城。”
“那属下派人将她们请回来?”杨固迟疑了下,硬着头皮道:“只不过,将人拦住后该怎么交代呢?沈家母女俩没犯半点错处,若强行请回,恐怕会被当成公然拦路强抢民女的劫匪。”
“……”江彻脑袋更疼了。
他当然不是拦路的劫匪。
但此事玄之又玄,且牵系性命,绝不可为旁人所知。否则只消沈蔻消失一阵,他即便有钢筋铁骨,恐怕都熬不住连夜噩梦的折磨,迟早得精神崩溃倒下去。偏巧这噩梦古怪,除了去看沈蔻外,别无破解之法。
一旦沈蔻离开,无异于断了安神药。
更何况他已两日没见沈蔻了,若再耽搁,又得沉沦噩梦。
江彻这些年纵横沙场,千军万马之中都来去自如,何曾被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过?心头烦闷之极,面上却是惯常的淡漠冷清,带了杨固健步出宫。
这一走,江彻别说再回宫宴露面,连声招呼都没去打。
席上有心人见此,很快便传出了闲话,说永宁伯府魏家的姑娘贪恋穆王府的荣华富贵,特地请皇后代为撮合,图谋穆王妃的高位。结果倒好,穆王看了她一眼后拂袖而走,足见对她不满,半点都瞧不上。
闲话一旦传开,满京城没人敢公然议论江彻,只会看魏家姑娘的笑话。
这样的明枪暗箭,沈蔻前世领教过太多。
不过如今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这会儿正靠着软枕,在马车厢里打盹。
从京城到长兴县有百余里之遥。
沈蔻和钟氏要去的是她舅舅钟问梅的新家。
钟家偏居江南,信奉小富即安,这些年虽也有些在北边的生意,却没挪过住处。后来沈有望出了事,钟氏怕娘家担心,也知道远在千百里外的兄弟们帮不上忙,便瞒着消息。直到二月里,钟家辗转从别处得知,钟问梅便将奉养双亲的事交于长兄,带妻子北上。
一则为儿子寻个名师指点,将来好考取功名。二则离得近些,方便照应沈蔻母女。
不过京城天子脚下,地贵而水深。
沈有望虽在京城为官,却甚少留意做生意的事,钟问梅不知底细,贸然过来经商未必能得偿所愿。反倒是长兴县,既有些钟家的生意在那里,又有他妻子娘家的人情,知根知底的,比京城方便得多。夫妻俩一合计,暂定住在那里,过两年再拓些出路。
这件事钟问梅已修书入京。
沈蔻母女俩这回过去,既为散心赏景,好让沈蔻寻些养家糊口的灵感,也为骨肉团聚,瞧瞧许久未见的血亲。
马车驶过官道,和风细细。
侧窗的软帘被掀起来,风里混杂泥土的清香,两侧杨柳桑陌落入半眯着的眼缝里,愈发令人昏昏欲睡。沈蔻索性闭上眼,才舒舒服服打个哈欠,忽听后面一阵蹄声得得而来,旋即,车夫“吁”的一声,缓行的马车猛然顿住。
沈蔻才笼来的睡意被惊散,不由睁开眼坐起身。
旁边钟氏起身掀帘,去瞧外面动静。
她借着掀起的缝隙瞥出去,一眼就瞧见马车前有个男子策马而立,身着黑衣,腰悬冷剑。竟然是杨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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