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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骛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本来在常去的铺子里喝酒,忽听说某个大户人家要开宴席,将城里的好酒都买走了。要知道天寒地冻,贩酒的商人也不怎么行走,南宫骛已经很久没有喝到新酒了。
他素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当下便跟在人群的后面去了酒宴。怎么进去的也不记得,反正对他而言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记得那宴席热闹非凡,有许多的好酒,他喝得十分畅快,大醉了一场。
回来的途中,因酒意上了头,还和人打了一架。
那对手着实有些厉害,南宫骛许久没有出剑,一番对招,竟被激起一身热汗。一场比斗下来可谓是酣畅淋漓,比喝了最醇美的酒还舒坦。
南宫鹜赢了,心里满足,于是也不想着再喝了,美滋滋地回来躺倒睡下。
然而这梦还没做完,南宫骛就醒了。
南宫骛在永安客栈租了一间院子,这院子在角落处,别的马马虎虎,最大的长处就是安静。但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院外不断有声音传来,脚步声说话声乱七八糟,就如同一群群麻雀不时经过,便是南宫骛宿醉睡得沉,也被生生地吵醒了过来。
南宫骛黑着一张脸下了床,准备去前头找人算账。
不等他找上门,永安客栈的掌柜倒不请自来了。
见了南宫骛,掌柜气焰上就弱了一截,小心翼翼道:“少侠今日气色不错。”
南宫骛衣冠不整,面色苍白如雪,双眼布满了血丝,也不知道掌柜是哪只眼睛看出他气色好了。
南宫骛不冷不热,道:“有话直说。”
掌柜弯腰赔笑,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少侠,我这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这、这都已经开了年,城里又新来了许多人,都来问我们客栈有没有空房。您的房钱,已经拖了整整两个月了……”
南宫骛本没精打采地随意听着掌柜说话,耳朵抓住开了年几个字,整个人被猛推了一下似的,恍惚间一怔。
他回头往院中看去。此时,门外檐边正在滴落流动的雪水,叮咚如钟磬乐声,院内残雪斑驳,春草初露,远处山峦拨开了雾霾,浅浅碧色映照在阳光之下。
醉生梦死无时日,他竟全然不知南风已至,如今已是雪尽春来的时节了。
开了春便是一年生计之始。赤泉城四通八达,有水道、有陆路,城市繁华,多客商豪侠,一开年,客栈的生意自然也好了起来。
南宫骛被掌柜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的账单来。
他宿醉还没完全清醒,扶着自己重得像秤砣的脑袋,回转身,跌跌撞撞进到了里间去,一阵乒乓乱响后,拿了他的佩剑出来。
掌柜一见,吓得腿都软了,求饶道:“南……南宫大侠,有、有话好好说。”
南宫骛摆手,说:“你等我。”
南宫骛习武之人,也不怕冷,头发散着衣襟敞着,拿着剑走过赤泉城的大街,进了坊市。
元宵过去还不久,赤泉城的灯楼还未撤去,坊市间如今热闹得很。南宫骛轻车熟路穿过一片秦楼楚馆,又走过一片满得落不下脚的市集,寻到坊市边缘的一个铸剑坊。
铸剑坊有偌大的一个院子,里面耸立着两个如高楼一般的铸剑炉,这里灰尘漫天,满地脏污,气味刺鼻。
铸剑坊内火炉燃烧之声犹如暴雨,工匠吆喝声不断,铁器被捶打得叮叮作响。坊门素来是敞开的,里面堆着煤灰柴火,还有各种不知道是否废弃的兵器,杂乱得不能入目。
南宫骛进去,站到一堆破铜烂铁之中,扬声道:“坊主人呢?”
听到有人说话,便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钻出来一个面色青黑的驼背老头。
他只及到南宫骛腰间,仰头笑答:“在在在,客官万安。”
略了寒暄,南宫骛只将剑朝他一抛。
铸剑坊的坊主虽看着衰老无力,抬手间却稳稳地接住了剑,他将目光从南宫骛身上收回,低头打量手上之物。
这是南宫骛的佩剑,剑身长三尺二寸,剑鞘以青白玉为饰,上刻错金蟠螭纹,光这剑鞘就精美无比,是个奢侈的物事了。
坊主又用力拔出剑,露出一段剑体,剑身寒光泠泠,他仔细查看,道:“这是轻等的重剑,陨铁所铸,好东西。”
他缓缓伸臂,欲拔出整支剑,手上的力气却突然落了个空。
坊主心中一惊,不由露出愕然——因为这剑,竟是在一尺三寸处折成了两段。
坊主问:“客官这是要修剑?以鄙坊的手艺,这剑当然能修。但请恕小老儿直言,即便是修好了,修补过的剑想要和完好时比也是不能的。”
“不修了,”南宫骛道,“我要卖了这剑,你来估个价钱吧。”
再好的剑,哪怕是名家所铸,一旦断折,价值便要跌落谷底,许多时候还不如拆了上头的金银玉石去卖来得划算。
坊主心中疑惑,一边执起了这半截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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