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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着父母把外婆送来医院的,她呆呆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人们匆忙的脚步,还有指挥着医生们给外婆做治疗的陆瀚东……

哦,那个人,现在是她表哥了!

她的耳朵好像失聪了,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她只能看到那些人们的嘴巴开开合合,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于华年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叶青楠便又呆呆地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她的心里有自责,有心痛,有悲伤,最终混在一起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麻木。

同样不在状态的还有陆老爷子,自从于华年入院,他就没有离开过,一向身体硬朗风采不减当年的人,一夜之间就苍老了下去。

想劝他回家休息,于知非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她从小没有父亲,只与母亲相依为命,小时候生活很苦,她哭过怨过,也与母亲大吵大闹过,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地就明白了母亲的心。

“你……那个……回去休息一下吧,”她甚至连伯父的称呼也叫不出口了,“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知非啊,”陆老爷子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儿,突然就捂着脸失声痛哭,“我对不起你母亲……更对不起你……我不奢求你们原谅我,我只求老天爷放过华年……这些罪本该我来受……”

陆瀚东忙完了,他穿着白大褂匆匆赶来,在叶青楠的身边,他停住了脚步,看着她眼神空洞的样子,他的心疼得几乎要窒息了。两天前,她还是他的未婚妻,他们还在一起兴奋地憧憬着幸福的未来,甚至陆家大院里的红灯笼红喜字还没来得及拆掉……

今天是五月六号了,是原本定好的婚礼的日子!

“青楠,你去吃点东西吧。”

叶青楠转过头空空地看了他一眼,又木讷地摇了摇头:“我不饿。”

她已经两天多没吃东西了,怎么能不饿?陆瀚东上前一步,无意识地就握住了她的手,他低下头去轻声哄她:“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我们只有好好的,将来……才有希望,”他也两天多不眠不休了,天知道他们还会有什么希望!可是他是男人,再难过都得忍住,再无力都得挺住!

“听话,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你别这样,外婆知道了会生气的,”叶青楠触电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启唇,“表哥。”

陆瀚东突然就怔住了,他的手还虚虚地抬在那里,可想要握住的人,却已经不在掌心。

三天后,于华年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不管别人怎么劝说,陆老爷子始终不肯离开,就每天不眠不休地守在于华年的床边。

于华年不理他,但也没力气赶他走,索性把脸转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饶是这样,陆老爷子依旧觉得很满足,纵然面前是早已白发苍苍的身影,他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她也许没有在听,可他依然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当年的往事。

“华年啊,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是越家班的台柱子啊,你往戏台上一站,简直美得像仙女一样,我只看了你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我不是有意要辜负你的,是我父亲病重了,家里发电报让我回京都,我走的前一天晚上,在青衣巷等了你一夜……我赶上了见父亲最后一面,却也答应他娶了马家的二小姐,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可我自知理亏不敢去找你,直到我妻子去世以后,我又去了一趟苏家堡,可是你已经不住在那里了,我多方打听,他们都说不知道你的去向……那时候,我的两个儿子还小,好多人都劝我续弦,可我知道,我想等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至少我还可以在梦里见到你的时候,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我现在是自由身了……”

在陆老爷子看不到的角度里,于华年哭了,她的眼泪悄悄地流进了发丝里。

于华年出院的那天,她执意要回厢城,任谁都劝不住,陆老爷子都要急死了,一个急火攻心,他也病倒了。

陆老爷子是突发性脑溢血,仅仅两天的时间,他的头发全白了,原本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现在就昏迷不醒地躺在了病床上,看着他那副毫无生气的样子,于华年格外自责。那个人已经没有力气挽留她了,可她却不忍心离开了。

在医院里治疗了两周,医生建议陆老爷子回家修养康复,他的神智已经清晰了一些,可手脚却不能活动自如,而且连说话的能力也丧失了大半。

他的嗓子里一直在咕噜作响,嘴巴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陆宜弦拿过纸笔递到他面前,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真的拿起笔艰难地写起来。

那张白纸上歪歪扭扭地躺着几个大字:让华年走。练了半辈子书法的人,如今的字却不及一年级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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