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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寒门子弟,从军十余年才得升幢主之位,而且在军中根本不受重视,但如今得了韩端看重,飞黄腾达几乎是十拿九稳,这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杜友继正色颌首道:“陈国朝廷遣三路大军欲讨吴地,但不过短短十数日,淳于量所部十余万人马便告覆亡,大将军亲自领兵南下,败章昭达易如反掌。”
“陈国覆亡也成定局,幢主当知如何决断。”
张敬当然知道如何选择,杜友继话音刚落,他便拱手作揖道:“早在两年之前,我便欲投奔大将军,但又怕大将军看不上我这卑贱之人,因此才拖延至今。”
“今日大将军有命,敬岂敢不从。”
杜友继轻声笑道:“大将军果然没有看错人。我来之前,他便对我说过,张君乃果决之人,自然会做出决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张敬又拱了拱手道:“贤臣择主而事,我虽算不上贤臣,但也知道大将军才是我应当追随的明主!杜君,不知大将军要我如何行事?”
杜友继略作沉吟,反问道:“以张幢主看来,如今陈、韩两军相比较,胜数如何?”
张敬毫不犹豫地道:“大将军自领兵以来,战无不胜,陈军之中能与其抗衡者,几无一人!”
“不,我是说兵力、战力比较。”杜友继摆了摆手。
“兵力?我只知道陈国这边,此次竭尽全力强征丁壮,方才凑出二十来万人,淳于将军败北之后,可用之兵便只剩下十余万。”
“我不知大将军麾下兵马具体有多少,但绝对是要远远多过陈军,至于战力,能在短短数月之内,便攻取整个吴地,由此不难看出战力高下。”
“确实如此!”杜友继笑道:“若韩军发起反击,一年之内肯定能灭亡陈国,但大将军却认为,无论陈军还是韩军,都是我汉人百姓,他都不想多加杀伤,因此,哪怕是晚上两年,他也愿意去等。”
“大将军说:南朝人口本就远远不及北朝,代陈之后,又要抗衡齐、周两国,而南朝水军却是抵御北朝之中坚柱石,更加不可折损在自相残杀之中。”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所以,他让我转告张幢主,希望你能够尽量多招降水军将士,为新朝多保留几分元气!”
沉默了一会,张敬才轻出了一口气:“大将军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但具体行事,却是有些不大容易。”
这个任务看起来简单,其实极为困难,而且还要冒极大的风险。
策反将领之时,只要稍微一走眼,基本就是死路一条,而韩家军这边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杜友继又道:“大将军说,若实在是有困难,便带着你麾下士卒投诚也可,至于具体如何行事,须得到了京口与卜将军联络过后才能决定。”
“不过,以我看来,此乃幢主立功良机,若不抓住,实在是有些可惜。”
张敬如何能不知道这是立功良机,但他也不可能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因此,又思忖了片刻之后,他才说道:“我尽力去试一试,若事不可为,我再带本幢儿郎投奔大将军。”
杜友继点了点头,稍顿片刻,他开口道:“与我同船的十余人,都是大将军麾下邦谍士,彼等身手了得,且精通伪装、潜行、刺杀等诸多手段,若有可能,幢主可将其调来身旁使用,或许会有奇效。”
“全部调来不可能,只能想办法调三两个身手好的。”
……………………
次日一早,石头城大军开拔,辎重民夫随后起程,杜友继和三名邦谍士也假作张敬新收的部曲随船东下。
黄法氍早已命人在江心洲扎下了水寨,大军抵达京口第二日,他便率部向京口发起了猛攻,奈何韩家军据城垒固守,半日鏖战,无功而返。
一战之后,,黄法氍便发现要想在短时间内攻下京口不太可能,只得撤回江心州水寨,再寻良策。
而张敬也趁这个时候,开始小心翼翼地与其他将领试探接触。
他策反的第一个对象,便是左军丙幢幢主任展。
“他是乌程人,从军也有十余年,但在军中也是不甚得意,而且平日多有抱怨之语,策反的可能性极大。”
杜友继问道:“幢主平日与他是否亲近?”
张敬沉吟片刻:“在石头城时常一起饮酒,算得上是亲近,但并非推心置腹的好友。”
既是较为亲近的同乡,策反成功的把握性确实极大,下午巡营之后,张敬便派亲信部曲找到任展,邀他晚上到帐中来饮酒小聚。
南朝军中禁止饮酒,但这个军令形同虚设,大军出征,酒水乃是必不可少的物资,将领带头饮乐,很多时候,主帅为了笼络麾下将领,甚至会赏赐美酒。
任展和张敬以前就经常在一起饮酒,今日得了邀请之后,更是毫不起疑,天色将黑,便带着两名亲信部曲来到了张敬的营帐。
就着一釜鲜鱼汤,两人推杯换盏,很快便耳酣面热,趁着酒劲,张敬放低了声音向任展问道:“韩家军攻占吴地已经数月,映宣可曾收到过家书?”
“韩家军未曾封锁云阳水道前,曾经收到过一封。”一听此问,任展便忍不住叹息道:“如今水道断绝,要想再得家信,恐怕是不容易了。”
“我家小娘原本今年要成亲,也只得往后推延,但我看这形势,恐怕一两年内都休想回得去了。”
张敬低声道:“我有肺腑之言要与映宣相诉,但请令人回避。”
任展闻言抬起眼来,顿得一顿,还是挥了挥手。
几名部曲退到帐外,张敬将盏中酒一饮而尽,伸手抹了抹胡须上的酒渍,红着眼道:“映宣,你我二人相交莫逆,今日有话,不吐不快。”
任展拱手道:“但请明言!”
“以映宣看来,眼下形势,陈国能得胜乎?”
任展沉默半晌,方才摇了摇头,直言不讳:“若无意外,陈国战败几成定局。”
“与我之见略同!”任展提起酒坛,为自己又倒了一盏酒,“既然如此,我等为何不另寻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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