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出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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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太子爷！”

不知道太子竟然会屈尊降贵亲自前来给臣子吊唁，堂中霎时呼啦啦跪了一地人，心里都犯嘀咕，石家竟有这么大的脸面。

叶英陪着觉罗氏跪了一夜，中途叫下人搬了张榻来，硬逼着觉罗氏眯了半宿，倒是她自己真真切切守了一整晚，如今腿几乎胀痛的像是不属于了自己，扶觉罗氏起身时身子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觉罗氏立刻不着痕迹拉了她一把，面带忧色，叶英轻轻摇头。

叶英没有发现，在她差点摔倒时胤礽袖中的手下意识动了动，似乎要伸出来做个扶的动作，硬生生憋住了。

未来福晋受苦了，等孤将你娶回来定当好生安慰，胤礽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

抛开这些，胤礽从袖中摸出圣旨，扬声道：“富达礼接旨——”

富达礼愣了愣，立即撩袍跪下，石家众人也复又跪了下来，唯有华善特别恩准坐着接旨。

“奴才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等伯石文炳之庶长子富达礼，德才兼备，品行端正，着即袭三等伯爵位，望尔今后常省己身，莫负圣恩，钦此！”

富达礼神情微怔，随后高举双手捧过圣旨，道：“奴才领旨，谢皇上！”

叶英下意识侧头看了看觉罗氏的表情，不喜不悲，不骄不躁，似乎早就料到的样子，反倒是富达礼生母高氏面露喜色，下一瞬又掩饰性的低下头去。

随后胤礽又颁了另一份旨意，皆是犒赏石文炳劳苦功高这么多年的付出，赏赐流水似的搬进来，觉罗氏也只是恭敬的领旨谢恩，人没了，再多的赏赐都没有意义。

胤礽上前，道：“孤给石大人上炷香吧。”

觉罗氏微微蹙眉，受宠若惊道：“这……这怎么使得，太子爷身份何等尊贵。”

胤礽听了也不强求，点头道：“是孤欠虑了，既如此，孤便先回宫了，夫人保重身体。”

觉罗氏福了福身，“多谢太子爷体恤。”

众人复又跪地，齐声道：“恭送太子爷！”

趁着大家都俯身低首，叶英悄悄抬了抬头，太子似有所感，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来，然后回头准确的看向了她的方向，两人正巧隔着几排人遥遥对视。

胤礽对她轻轻颔首，嘴唇微动。

太子离开后，前来吊唁的人也走了一批，灵堂内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觉罗氏摸了摸仍呆呆跪着的叶英的额头，担忧道：“婴婴？累了便去歇会儿，这儿有额娘。”

叶英回过神，轻轻摇头，“女儿没事。”

她是在想刚刚胤礽对她做的口型，放心？这是……在安慰她吗？

叶英心里面蓦地一暖，突然想起自己还是重病的瓜尔佳氏时的时光，果然是同一个人，哪怕差了这么多年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停灵、守灵已过三日，接着便要封棺。当棺盖合并，钉棺人从四面敲入四根粗长的铁钉，从此阴阳两隔，即便是再亲厚的人，天上地下，再不得相见，觉罗氏几次哭晕过去，再抑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半点不见平日贵福晋的端庄有礼，却看得人心酸难忍。

叶英吸吸鼻子，胸口堵的厉害。

没几天便入殓下了葬，葬在了瓜尔佳氏祖坟。

按理说叶英该守孝三年，奈何婚期在即，圣上御旨已下，金口玉言更改不得，只能是破了例。不过圣上仁慈，特别恩准其可守至明年四月，石家自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谁知世事确实难料，就在婚宴前一晚，叶英猝不及防又和胤礽换了身，而且这次跟上次大不相同。

假太子真太子妃叶英又一次看了看掌心的纸条，上书狂傲不羁的一行字。

——今晚子时，找托合齐带你来石府后门。

不用说叶英都知道是谁写的，也不知道这太子哪儿来这么大本事，竟能用她的身体递消息进宫，让小太监给她塞纸条，这一番操作看的叶英是瞠目结舌。

不过……托合齐又是何人？

叶英伸手摸了摸太子爷光溜溜的脑门，扬声道：“来人！”

进来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叶英心想着这人多半是胤礽身边的大太监，暗暗警惕着自己不能露了马脚，于是当陈林进来的时候便见他家太子端坐在案后满脸凝重，脸色都绷紧了，吓得陈林立马回想了一下今天可有什么不长眼的招了太子爷的嫌。

“太子爷有何吩咐？”陈林战战兢兢跪着。

自认为端着一张太子殿下威严脸的叶英沉吟片刻，招招手：“你去把那个……”什么来着？

叶英悄悄摊开手掌看了一眼。

“你去把托合齐给孤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陈林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去办了，一时倒没发觉自家爷已经换了个芯子。

叶英在案后又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初时的紧张被好奇感所取代，便起身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当然她没有冒昧去翻案上那些书信，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她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也没有傻乎乎露出明显不属于胤礽性格的神情，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在暗处盯着——当然她不是说坏人，而是各宫贵人放过来的眼线什么的。

轻轻抚摸着架子上一个白瓷瓶，叶英兴致缺缺，很想出去走走，但是又怕碰上什么熟人露馅，毕竟他这满皇宫都是太子的熟人啊。

就在这个时候。

——“皇上驾到！”

叶英心里一慌，手抖了抖，只听碰的一声脆响，上好的瓷瓶碎成了片片碎渣。

要完，怎么解释？

只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猛地推开门，一声焦急的保成脱口而出，叶英猛地看向门口，和心忧儿子闯进来的康熙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叶英下意识往右挪了一步，还伸出脚尖踢了踢试图将碎瓷片藏在了身后，不料反而发出刺耳的瓷片摩擦声。

康熙：“……”

叶英：“……”佯装镇定，在线求救。

事实上在康熙眼中是这个样子的，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的太子在他进来的时候正盯着地上的碎片发呆，神情无措，仿佛年幼时做错了什么事又叫他发现了的模样，再后来太子一看他，愣了愣，竟然小孩子似的欲盖弥彰把碎片挡住了，这是怕被他责骂？有多久没见到自己的太子这般纯稚的样子了。

如今儿子一个个都大了，太子的势力也日益稳固，成熟稳重的太子让他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了威胁，正值壮年的太子和渐渐老去的帝王，这个争端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刚刚太子一番幼稚得近乎可爱的举动却蓦地触动了康熙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咳咳！”康熙挥了挥手让身后紧张的侍卫退下去，然后走了进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不自然的摸了摸嘴角，不行一定要忍住，保成很要面子，被笑话了他会记仇的。

“保成你这是……？”

“……”叶英咽了口唾沫，虽然上次和康熙有过短暂的相处，可是她还是好怕啊，怎么办，被戳穿了胤礽是没什么事，她一定会被当成妖怪烧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