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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长泽自己带的药用的差不多了,但皇宫里本身就是什么都不缺的地,他列了个单子,没一会就有宫人将他需要?的药物全都带了过来。

附带的还有两个白胡子一大把?的御医。

这两位御医估计来之前就被?叮嘱了什么,也没惊讶纪长泽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熬药,十分谨慎的站的远远的,小心问:

“这位小先生?,陛下吩咐我二人来此记录制药之法,不知可否上前一观?”

他们心中也是叫苦。

学医的规矩大家?都懂,本身这就是靠本事吃饭的,虽说济世救人,但每家?都有每家?的不传之秘,尤其像是能治疗这种大疫病的法子,那更是称得上是价值连城。

扪心自问,若是他们得出了治这病的法子,愿意?拿出药来救治病人,却未必愿意?药方子透露给?其他医者。

哪怕是收徒弟,那也没见师父们都愿意?将手里的全部?手艺一盖交出去啊。

两人心中忐忑,却没想到那位看上去不像是个医者,反倒像是个被?金尊玉贵养大少爷的少年不光没嫌弃他们,还脸上一喜,招手让他们过来。

“陛下让你们来帮我的?陛下怎知晓我累了,陛下真?厉害。”

两个白胡子老头面带忐忑,互相对视一眼,犹豫着上了前。

没想到纪长泽还真?的半点不藏私的,将需要?什么药材,要?怎么熬制,要?在什么时?候加入什么药材才不会药性失效都快速的一一讲与了他们听。

甚至怕他们听不懂,还找宫人要?了笔墨,趴在桌子上一阵挥舞,最终将一副简单的天元病治疗图递给?两人。

两位老御医感动不已,如同捧着什么宝藏一般捧着那张图,一看图内容感动的眼泪就先噎了噎。

“小先生?,这、这是什么药材?难道是人参?”

纪长泽望向他们指着的地方:“这是熬制药材的医者,你们没见他手上拿着药材的吗?怕你们可能看不懂,我还在旁边标志了药材名字。”

两位御医盯着那个火柴人:“……”

自信点,把?可能俩字去掉吧。

这位小先生?字写的不错,只是这画,着实简陋了点。

虽然?这些图纸上画着的火柴人手里拿着的药材都是一根根本看不懂是什么的长条,好在旁边还在文字注解。

再加上纪长泽亲自在旁边看着,两人还真?很快熬制出了一锅药丸。

一位老御医仿佛感慨万分:

“老朽也是快入土的人了,年轻时?曾四处闯荡,却从未见过此等制药之法,不知小先生?是从哪里学来的?”

纪长泽搅拌了一下锅里的药丸,用着一种“我今天上街买了颗大白菜”的语气,十分自然?道:

“不是学来的,我自创的。”

“什么??自创??!!”

两位老御医都险些惊掉了下巴,俱都十分震惊的望向面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到十五的小少年。

“这、这怎么可能??”

其中一位御医吃惊的都结巴了起来:“古往今来,治病救人都是熬制汤药,你才多大,竟会自创这样一种制药法?”

“说起这个就生?气。”

纪长泽长长叹口气:“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汤药,全都苦的要?命,喝下去难受的要?死,我小时?候装病逃学,那大夫给?我开的补身汤,险些没给?我喝吐了。”

“从那之后,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发明出一种不苦的药出来。”

两人听得瞠目结舌。

他们来之前想过纪长泽可能是受神医教?导,也可能是在哪本古书上面看到了失传已久的珍贵内容。

结果?,纪长泽居然?跟他们说,他是嫌药苦,所以干脆直接发明了一种制作出来不苦的药?

这也未免太……太幼稚了吧……

可再一看对方那属于少年人的张扬气场……

好吧,他才十几岁,干出一些不符合成年人想法的事……好像也算得上是正常?

纪长泽就当没看见两人那复杂到难以形容的表情,看了一眼药丸,催促他们道:“好了,这锅药可以送出去了,你们可以开始熬制下一锅了。”

“你们两个累不累,行不行啊?若是不行的话,要?不我再去问陛下要?一些人来?”

见他全然?没有担心这方子被?人偷去的意?思,两位大夫试探着答应下来。

纪长泽脸上果?真?没什么不悦神情,还当真?吩咐宫人去问陛下再请几位太医来。

这一晚,一锅一锅的药丸被?制作出来,十几位太医又累又兴奋,一个个眼睛瞪的像铜铃,倒是药丸的创造者纪长泽,居然?跟宫人要?了躺椅来。

自己躺在上面,还盖了一床被?子,闭着眼呼呼大睡。

药丸制造的是快,皇帝却一直没有服药。

哪怕再怎么信任纪长衍和纪长泽,皇帝的谨慎也不会让他贸贸然?服药。

那些药丸先是每一个都用银针试过,皇帝再亲手随机挑选了五颗出来,让五个同样生?病的宫人服下。

没一会,他们身上的痒意?就减轻了,一刻钟后,脸上的红疹也开始消退,虽然?之前身上抓出来的伤口还在,身上也有些发热,但御医诊脉后,确认了他们已经没了之前的凶险症状。

天蒙蒙亮时?,那五个病人身上也不再发热,也开始有了食欲,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一直守着的御医仔细为他们诊脉,确定他们已经全然?康复后,皇帝才拿起一颗药丸服下。

静静闭眼等着身体的痒意?消退,力气渐渐回?到身上后,皇帝这才睁开眼,眼中还残存着一丝兴奋。

“真?是天佑我国。”

他想说的自然?不光只有这句话。

上天是庇佑着他的。

皇帝自诩是明君,但他也十分确信自己与百年前的天元帝比不了,对方的功绩和生?平做下的事,他这辈子都超脱不了。

但天元帝都没办法的疫病,到了他这,却在刚刚出现?一个苗头时?就被?破解。

对于一直把?天元帝当成毕生?追求的皇帝来说,这简直就是给?他明晃晃的盖了个“我比偶像还厉害”的章。

身体康复了,也有力气去询问别的了。

皇帝问身边宫人:“纪长泽当真?是半点都不藏私,把?事情都交给?那些御医了?”

宫人老老实实回?道:“可不是吗陛下,那位纪小公子可真?是个妙人,这等子事,若换成旁人,哪怕是陛下下的令,恐怕他也要?犹豫一下。”

“结果?那位纪小公子,一听说两位御医是陛下派来的,都没问别的,就直接将制药的手艺都交给?了他们,还怕他们看不清,画了图呢。”

皇帝大悦。

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毫不犹豫把?这样一个可以换爵位的制药法交出去,还半点不提要?好处的事,一方面证明纪长泽为人单纯想不了那么多,另一方面,不也侧面说明了他对皇帝的信任吗?

再想到纪长衍,他心中越发高兴:“这小子也是对朕忠心,与他哥哥一样。”

说曹操曹操到,纪长衍一.夜都带着金甲卫在外面忙活,一晚上时?间,整个京城都被?金甲卫牢牢守住,每一条街道都至少安排了三十个以上的金甲卫。

保证所有状况都在皇帝的控制之下后,他便?回?来了。

纪长衍深知皇帝的性子,一向都是下面的人越不问他邀功,他心中越记得清楚的。

也不邀功,只说事情办妥,便?站在旁边沉默等着皇帝下别的令。

见他如此,皇帝故意?逗他:“卿这沉默寡言的性子,和你那弟弟倒是相反。”

听说教?导御医制药的时?候,纪长泽的嘴都没停下来过,不是在说话,就是跟宫人要?吃要?喝。

后来围观御医制药,他还磕了会瓜子。

这要?是换成一个毫无功劳的普通权贵子弟在皇宫里如此,皇帝一准觉得对方要?不就是没长脑子要?不就是脑子没了。

但换成小小年纪就能治天元病,从小到大的闯祸实际都被?纪长衍新?闻实事播报的纪长泽……

皇帝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这性子十分可爱,不扭捏,不装!

他是故意?提起纪长泽的,果?然?一说完,就见自从为他做事后就始终一副淡淡神色的纪长衍脸上闪过关心,抬眼望向皇帝:“臣弟愚笨,自小被?家?人惯坏了,若是他在宫中做了什么不懂规矩的事,还请陛下莫要?与他计较。”

皇帝心中得意?一笑。

直到现?在,长衍都不知晓他也是对方的笔友。

自然?的,对方也不知道其实他知道,纪长泽的性子并不像是表面展现?出来的这样冷淡,他只是从前被?人家?说过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因此刻意?做出冷漠样子来,好显得更加有威势一些而已。

这些事纪长衍从来不会对现?实中的任何一个人说,但对于“互相不知身份”的笔友,他却不用有什么遮掩,畅所欲言,可是让皇帝知晓了不少。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比起其他亲信来更加信任纪长衍。

不光是因为对方能力强,还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纪长衍对他,对这个国家?的忠心。

纪长衍看向皇帝,眼神动了动。

和皇帝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笔友,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他大略也摸得清楚,甚至皇帝现?在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陛下会更加信任他的“真?实”,而最能让陛下感到安心的,就是他知道的“真?实”,纪长衍这个当事人并不知情。

当然?了,陛下看到的“真?实纪长衍”其实是纪长衍按照对方这个位置最喜欢的性子展现?出来的这件事,纪长衍一辈子都不会告知对方。

说白了,就是套娃。

皇帝知道纪长衍是他的笔友,同时?确信纪长衍不知道他知道他是他的笔友。

那么纪长衍就要?“不知道”他是他的笔友以及皇帝知道他是他。

绕口,但很好用。

他只会永远做皇帝眼中的那个,表面冷淡,内里其实也只是个会担心自己露怯的纪长衍。

只有让对方自觉掌握了别人不知道的真?正纪长衍,才能真?的信任他,让他能拥有足够的权势去保护母亲弟弟。

皇帝自然?是不知道纪长衍心里在想什么的。

比起把?纪长衍当成下属来培养,他心底是更加倾向自己与对方是朋友的。

偶尔和纪长衍聊聊天,再时?不时?信件来往,他倒真?的觉得减少了不少寂寞。

“你弟弟也是个不贪功的,明明有这么大的功绩,从进宫以来却从未想过跟朕要?个封赏,朕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性子的人。”

为弟弟说好话的机会,纪长衍自然?不会错过。

“长泽为陛下做事,本就不该要?什么封赏,哪里称得上陛下这般夸赞。”

那肯定不会是纪长衍说不要?封赏,皇帝就真?的不给?了。

别说纪长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就算是光凭着对方灭了天元病的这种足以载入史册的功劳,他都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封赏。

更何况,他清楚的很,纪长衍一直很苦恼如何安置纪长泽的未来。

在当兄长的眼中弟弟自然?是百般好的,可再怎么好,纪长泽一个侯府庶子,又没什么心眼,也没功名,纪长衍能安置对方的方法就是尽量为他多留点钱了。

后来纪长衍病好,据皇帝所知,他可是每天给?那群庶弟洗脑,让他们日后无论什么境遇,都要?照顾好纪长泽。

可以说的上是很努力的为对方以后人生?铺路了。

小时?候被?母亲宠,长大了有哥哥疼,皇帝不免回?忆起了自己多灾多难的童年。

“你倒是疼爱他,明明不是一母所出,倒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纪长衍难得露出一抹笑,轻声说:“长泽自小被?臣母亲抱到身边养,虽不是母亲亲生?,但与亲生?的相比也没差了。”

他仿佛是无意?般,又加了一句:“若是臣真?死了也就罢了,可臣还活着,那必定是要?护他周全的。”

这话果?然?十分顺利的引起了皇帝的回?忆。

皇帝的出身算不上好,他母妃身份卑微,虽然?生?下了皇子,但日子过得一般,宫中人都踩高捧低,皇帝母妃受不住那个苦,在他三岁时?病逝。

之后没了生?母的皇帝就被?父皇送到了一位高位分的妃子身边。

他养母有自己的亲生?子,那是个性格温柔的皇兄,和养母一样。

皇帝度过了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五年时?光,可惜五年后,皇兄意?外风寒病逝,养母身体本来也不好,受了刺激病恹恹的拖了半年便?也去了。

从那之后,皇帝便?又成了孤身一人。

后宫争斗,他一个无母的皇子,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才坐上皇位。

有时?候他就会想,若是当初皇兄和养母没有离世,他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他们肯定把?他护的好好的。

如今听纪长衍说这一番话,再联想到他们那差不多的处境,恍惚间,皇帝甚至以为说这话的是皇兄。

若是皇兄,肯定也会像是纪长衍护着纪长泽这样,不让他吃半点苦头。

移情作用让皇帝望向纪长衍的视线一时?间都柔和了不少。

对纪长泽,也更多了几分共情。

他甚至觉得,纪长泽就是第?二个他。

一个没有失去所有亲人的他。

如果?他的亲人们都在,肯定也会像是这个孩子一样,万事不操心,甚至办下了这天大的事,都不会想到要?去要?功劳。

脑子一热,皇帝开口道:“你放心,你弟弟是大功臣,等这次事过去,当年天元帝是怎么给?的封赏,朕便?给?什么封赏。”

天元帝说的可是封异姓王。

哪怕是纪长衍,脸上也先闪过不可置信之色,随即一向是淡淡神色的脸上布满喜意?,利索的直接跪下行了大礼。

声音铿锵有力:“臣代弟多谢陛下隆恩!”

皇帝其实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毕竟异姓王也不是说着玩的。

当年天元帝那是眼见全国死伤无数,没办法了才立下如此大的封赏。

纪长泽的功劳的确大,但封个侯爷,也算得上是隆恩浩荡了。

但话都说出去了,再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纪长衍如此高兴,皇帝心里又渐渐心安理得下来。

纪长泽救了他,救了全国,封王怎么了。

他那个单纯的性子,就算是想要?报复说他母亲坏话的人,想的也只是抬高那人药铺没有的药材价格这种幼稚的主意?。

再加上觉得自己与对方处境相同(都有养母和兄长),皇帝也想要?纪长泽能过的好一点,更好一点。

就像是在过他没有过完的那些肆意?人生?一样。

国家?最大的人在心底自说自话完了,心底那点子的后悔也很快消散。

他笑话满脸欢喜的纪长衍:

“看你高兴的,倒像是你自己得了这个封赏一般。”

纪长衍不好意?思的笑笑:“让陛下见笑了,只是舍弟性子懒散,自小就喜好玩乐,不爱读书,后来又爱上医术,更是上书院去都偷偷看医书。”

“虽说他医术不错,可到底也不能真?的当个大夫为生?,如今陛下要?封他异姓王,臣一想到长泽下半辈子就算是一直吃喝玩乐也没关系,心底便?忍不住的高兴。”

被?他这么一提醒,皇帝也自然?而然?的想了起来。

是啊,纪长泽可是一身医术。

他能够靠自己研究出新?的制药术,又能治疗百年前天元帝都没办法的天元病。

日后还不定能做出什么药来呢。

这样一个人才,用王位笼络,他可不亏。

想到这,皇帝心中最后一丝悔意?也没了,畅快笑道:“你也真?是太小瞧你这弟弟了,他才十三岁,性子跳脱一些是应该的,对了,正好你也回?来了,便?让你们兄弟二人一道说说话,你这操心性子,若是不让你见他好好的,怕是要?吃不下谁不着了。”

见纪长衍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抬眼望向自己,满眼都写了“你怎么知道”,皇帝心中得意?。

皇帝是不该知道这些,可纪长衍的笔友却是知道这些的。

派去叫纪长泽的宫人回?来禀报,说对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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