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第一百八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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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东宫。

周宣正?抱着书，门外赵公公走近禀告，“殿下?,姜大人来了。”

“请进来。”

周宣将书放到一边,桌上还摆着顾疏所写的那副《今夕月》,足以得见他有多喜爱这副墨宝了。

姜首辅进殿后,周宣便问?：“姜大人,父皇最后还是没?定下?顾疏的任职一事吗？”

姜首辅叹道：“没?有,陛下?仍在是将他留京还是外放上为难，不过依老夫看来,多半顾疏会?被外放了。”

“可放眼?蜀国几州,没?有哪几个可选的。”周宣皱眉。

若顾疏被派遣到荒山漠北之地,他都会?为顾疏报以可惜。

“这事先不提,等他再返回京城可能?陛下?便有打算了。”

周宣诧异，“他离京回乡了？”

“是啊。”姜首辅抚着胡子,“听?闻顾家夫妻这回返乡回崔家,是为大办婚宴。”

“高中状元，再办婚宴，双喜临门啊。”

周宣和姜首辅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笑。

姜首辅下?朝后会?前?来东宫，也是为询问?周宣近来的功课，太子太傅游知章大人为姜首辅的同僚，两人关系历来不错,姜首辅便时?常插手?太子的课业。

在东宫逗留一个时?辰之后，姜首辅出了宫。

离宫归回姜家，姜首辅褪下?官服，命下?人叫来先前?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夏安。

那头夏安很快便被带到了正?堂。

“姜大人。”夏安恭敬行?礼。

“先前?让你打听?那位顾夫人的来头,你可问?清楚了？”姜首辅面无笑容，神色郑重。

夏安回：“小的都问?到了，那位顾夫人本名姓姜，是兰州青河县小石头村人。其母除了她，还生有两位兄长?，一位姐姐。在顾状元娶走姜氏之后，姜氏便与姜家断绝了来往。”

“就这些？”

姜首辅听?后不甚满意，他皱起了眉，“所以她是姜家的女儿，只不过与娘家不来往了罢了？”

“正?是。”

夏安答道：“小的托人问?过青河县一带的知情人，他们都说姜氏在姜家并不得宠，自小吃了许多苦，这也是为何姜氏后来出嫁再不回娘家的缘故。”

“好了，你下?去吧。”

夏安应后，恭敬地退下?。

姜首辅则一人独自坐在正?堂之中，沉着神情，眼?中情绪怅然若失。

或许是他想?多了？

这事儿只是一个巧合？

姜首辅不知作何想?，他朝后一靠，幽幽地长?叹一声。

周宣在得知顾疏夫妻折返沧州荣安的崔家，将会?大办一场婚宴后，他翌日?便去了姜皇后的长?春宫，求姜皇后下?懿旨代自己为两人大婚添妆。

姜皇后满目惊讶，“为何皇儿想?为顾状元之妻添妆？”

“儿臣在邀月亭内曾得了一副顾疏的墨宝，十分珍爱。儿臣欲表感谢，但不知从何下?手?，正?好听?说他们夫妻大婚在即，便想?母后为二人添一份妆，也算是儿臣谢过顾疏赠予墨宝之礼吧。”

周宣是真的喜欢顾疏那副诗作，他已经将墨宝挂在了书房，每看过一回，都会?感叹一遍。

“既然皇儿都开了这个口，母后便命人将懿旨送去沧州的。”姜皇后浅浅勾了笑，这几日?因怀念亡女的憔悴容颜也终于多了一分红润。

周宣看见眼?里，心疼在心里，可偏偏什么话也不能?说。

说了怕是更会?勾起姜皇后的伤心事，他只能?装作未看见。

嘴里却道：“儿臣多谢母后，只是母后也要记得多保重身体啊。”

姜皇后边笑，眉眼?舒展开无比慈爱温和。

她一双眼?与周宣极像，武德帝容貌粗旷一眼?便知他是莽夫，周宣传承了姜皇后的容颜，才会?生得如此翩翩玉朗。

细看之下?，姜皇后的眼?角落着一颗小痣，为她端庄容颜的气度之中，平添一份惑人。

于姑姑这时?将姜皇后的补药端来，有周宣在旁作陪，姜皇后未有二言便一碗将之干尽。

周宣与于姑姑齐齐舒了一口气。

沧州荣安，崔家。

崔府早接到了崔玉琳的书信，知晓顾疏夫妻离京后最多三日?便会?归来。

姜锦花不在崔府的日?子里，崔玉珂一人闲可是没?劲极了，多数日?子里她都是陪在崔老夫人身边，与她一起盘算还需置办哪些物什，为顾疏夫妻筹备齐大婚的所需。

顾疏夫妻的归来，崔玉珂绝对是最高兴的那个。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萧晗竟也随姜锦花来了荣安。

苍南王府的信是在他们到来前?一日?才送达崔家的，崔大人与崔老夫人看过书信后，两人皆吃了大惊。

萧晗可是苍南王府的郡主，王府竟然允她离开京城，前?来荣安？

崔老夫人真不知该说是王府胆大还是太纵容小辈。

好在崔家与苍南王府算是交好，崔玉珂与萧晗也自来是闺中密友，萧晗前?来荣安，留宿崔家，有崔家在，苍南王府便不必太担忧她的安危。

用晚膳时?，崔玉珂便坐在姜锦花身侧，侧头笑看萧晗，“锦花她去了一趟京城，是怎么和萧姐姐你认识的？萧姐姐太让我意外了，你竟还跑来了荣安，不怕回府后萧大哥教训你一顿。”

萧晗飞快扫了一眼?姜锦花，急切回道：“我和嫂子认识也是有缘，后来殿试结束，顾大哥中了状元，听?说他们要回荣安办喜宴，再有玉珂妹妹你也在荣安，我可不就跟来了！”

她有意隐瞒了和沈启业的关系。

萧晗说完，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姜锦花，想?她不要揭穿自己的谎言。

姜锦花笑了笑，果然没?有说话。

崔玉珂却道：“原来你是为了我而来的荣安啊！”

“是啊是啊！”

“我的荣幸。”崔玉珂举起酒杯，“为了表达谢意，萧姐姐，我敬你一杯。”

“我，可我不能?喝酒，玉珂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萧晗看到酒便后怕。

“莫怕，此酒非彼酒，是锦花自己酿制的，不醉人。”

“真的吗？”萧晗来了兴致，双眼?晶晶亮，她捧着酒杯便唆了一下?口，“味道还真是不错。”

“是吧，我没?有骗你。”

崔玉珂和萧晗两人笑成一团，聊得欢快。

小辈们其乐融融，崔老夫人心境更是舒畅。

她侧头问?姜锦花，“阿花丫头，你们离京前?延清的任职可有下?来了？”

“还没?，夫君说许是等返京后再看了。”

“这样啊……”崔老夫人迟疑道：“若是可以，尽量不要在头一年留在那翰林院，不然不出两年，延清那孩子便成了榆木疙瘩了。”

姜锦花不禁生笑，“老夫人，今年的一甲里已有两位进了翰林院，夫君他若也被派去，不会?觉着意外。”

“既然已有了两人，那么延清去翰林院的可能?便不大了。”崔老夫人突然就放了心，“如老爷所言，延清他多半是要被外放了，只是这去哪个州便不得知了。”

“就等回京后听?任命吧。”

崔老夫人点点头，也不再提任职，而是转到大婚，“当?初我和老爷为你们看日?子便选的三月初三，那是个好日?子，离着还有十五日?。等在荣安办完婚宴，你们夫妻再返京任职，一切正?正?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太感谢老夫人，还有婚宴，您为我们夫妻操碎了心。”

姜锦花想?起身行?大礼，却被老夫人抬手?牵住了左手?，她慈爱地笑道：“延清未辜负老爷的期望，一举考出一个三元及第，老爷他啊喜得都不着边了，更是愿意将最好的都给延清。你们的大婚定然会?大办，这点你不必觉着崔家待你们太好，往后延清有出息，也总会?为崔家出力。”

姜锦花颔首，又坐了回去。

“这两日?呢，你们夫妻先好好歇着，等再过两日?你上我那儿去，我会?把你的嫁妆清单交给你过目，若还有需要的，在大婚之前?补齐是最好的。”

崔老夫人该为姜锦花考虑到的，几乎都考虑好了，她要做的便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就好。

姜锦花轻笑应：“好。”

顾疏和姜锦花先拿了婚书，再办的大婚，两人又是在崔家办，崔老夫人命人对了两人的八字，是天作之合。

对八字时?，顾疏暗地里将八字换成了纳兰叙白的，他还是想?用自己和姜锦花结成天作之合。

崔家为两人添了许多物什，姜锦花自己又置办了十几箱的嫁妆，而顾疏靠着这两年的积攒，也备了近十箱的聘礼。

因着顾疏先夺下?三元及第，再又准备在荣安办大婚，崔府从两人还未归家便在布置，添妆这事儿不止算上崔大人与崔老夫人，连崔子烨、崔玉珂、崔玉琳，以及萧晗也做了表示。

苍南王府因与崔家的这一层关系，从京城托人送来了三箱首饰古董。

殿试结束后，姜锦花也给远在兰州的田家、曲音音与林杏微寄了信，告诉三人自己将要大婚的消息。

于是就在姜锦花在崔府备嫁之时?，有人过府递信，说是田小苗一家已抵达了客栈。

姜锦花大喜。

她是真没?想?过田小苗会?感到沧州来，两人已有太久未见，沧州与兰州又相隔甚远，姜锦花凭心而论，并不愿让田小苗奔波远途。

但下?人传了信，说田小苗抵达沧州。

姜锦花便出院去了老夫人的寿康院。

因崔大人收的是顾疏为学生，崔家的打算是大婚前?几日?姜锦花搬离崔府，之后出嫁坐花轿入崔府。

崔家荣安县内租了一家大院，姜锦花便先搬入那地，过几日?再回来。

姜锦花这次到寿康院，也是想?问?自己可否先将行?李带去大院。

离大婚还有五日?，崔老夫人想?着是该先让姜锦花搬出崔府，便应了。

姜锦花搬出去，随行?的还有崔家的十几个丫鬟与嬷嬷，这些人也都是为保护她的安危。

至于嫁妆，等姜锦花离开，崔老夫人再命下?人们用马车一箱箱抬过去。

杏花和半蓉负责驾马车，其余的丫鬟照顾好姜锦花便可。

姜锦花被送上马车时?，顾疏送她到了崔府门口。

坐在马车里，姜锦花扭头见顾疏眼?里几缕不舍，心里一软，笑道：“过几日?我便回来了。”

她探出一只右手?，顾疏抬手?便立刻抓住。

他说：“等我娶你过门。”

姜锦花笑回：“好。”

顾疏便放开了她手?，半蓉和杏花驾着马车离开了崔家，直奔大院。

他们一行?马车直到消失不见，顾疏仍站在原地。

他还未转身回门，只见崔子烨领着崔玉珂和萧晗也走来了。

顾疏问?崔子烨，“你们这是？”

崔子烨一脸无奈，倒是崔玉珂推开他便跑到门口，见姜锦花的马车早已不见踪迹，着急问?道：“锦花已经走了？”

“她先带丫鬟去大院了。”

崔玉珂“啊”了一声，转头便和崔子烨道：“二哥，你快叫人为我们准备马车，我们赶着追锦花去！”

顾疏疑惑地望着崔子烨，崔子烨和他说：“玉珂和郡主想?到大院陪小师婶。”

话音刚落，顾疏便迎上齐刷刷两道期盼的眼?神。

他头皮发?麻，只得点了头道：“她们想?去，便让她们去吧，阿锦也才走不久。”

有了顾疏的应许，崔玉珂当?即撒娇，“二哥！”

崔子烨也只好叫人来安排马车，送崔玉珂和萧晗去寻姜锦花。

两个姑娘眉开眼?笑的，手?挽手?坐上了马车。

姜锦花前?脚抵达大院后，崔玉珂和萧晗后脚也到了。

这间大院就只是院落与三间空房，原嬷嬷带着丫鬟们收拾房间，姜锦花在院子里转悠，背后便听?到崔玉珂的喊声。

她转过身，“你们怎么也来了？”

萧晗回笑，“我们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待这里寂寞。”

“是啊，大婚前?你和顾大哥不能?见面，当?然是我们来陪你了！”

两个姑娘似比姜锦花还来的熟，一进院便将几个屋子都看了一遍。

崔玉珂还和萧晗说，这几日?晚上就在这里休息，那神色乐得啊。

姜锦花算是明?白崔玉珂为何和萧晗关系好了。

这俩傻丫头倒是都喜欢往外头跑，难怪崔子烨和萧越泽有止不住的忧心。

姜锦花本想?将田小苗也从客栈接到大院，但她和何陆生一起，大院里住着都是姑娘家，不大方便。

思忖之后，派了杏花上客栈和田小苗说一声，让她大婚前?一日?来找自己。

到那个晚上再留宿大院。

田小苗应了好。

作为娘家人的一员，她怎能?不来为姜锦花送嫁呢？

两日?后，姜锦花又收到了一个消息。

曲音音也来了荣安！

她知道姜锦花和崔家有关系，前?到了崔府寻人，谁知姜锦花已经搬出崔府，得青竹引领，找到了大院。

曲音音跟随杏花走来时?，姜锦花才恍惚想?到，两人也已有近一年未见面了。

自姜锦花离开兰州，曲音音便出嫁为妻，她的脸蛋比初见圆了一圈，可以得见她婚后日?子过得很美满。

曲音音面色带笑，她这回来沧州一路有护卫送行?，路上没?遇到任何不妥。

“锦花，我们太久不见了。”曲音音小步跑来，与姜锦花拥抱了一道，“殿试里顾大哥三元及第，我们兰州都得了这道信儿，等我收到你要办婚宴的信后，我便和夫君说，这一趟我怎么都要来。”

“你远道而来，当?年你成亲我却没?能?参加，想?想?我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曲音音不在乎地回笑，“没?什么，当?年你是抽不出空，但你还记得为我添妆啊，我当?然也要来沧州为你添妆了。”

曲音音还真就带了几箱的古书花瓶字画等，送与姜锦花。

杏花和半蓉从曲音音的丫鬟们手?里接过箱子，尽数抬到了后屋。

曲音音望了一眼?院子，又问?：“你这大婚还有几日?？”

“三日?。”

“我听?人说崔大人收了顾大哥为学生，所以你们大婚会?在崔府办是吗？”

“对，我从大院这边出嫁。”

“本来我来之前?是想?喊杏微一起的，可她得留在林府备嫁不得空。”

姜锦花和曲音音正?说着，崔玉珂和萧晗自屋里走出，两人一见曲音音皆诧异了一瞬，再见曲音音与姜锦花举止亲密，想?来是她的密友。

曲音音也好奇两位如花的姑娘是何人，便问?：“锦花，她们是？”

“这二位是崔家二小姐崔玉珂和苍南王府的萧晗郡主。”姜锦花笑着介绍了崔玉珂和萧晗后，又为她们两人介绍曲音音，“这位是我在兰州青河县的密友，曲家二小姐曲音音，她如今已出嫁，夫家是青阳县令白家的第二子。”

曲音音心惊两位身份如此高贵，当?即行?礼，“见过崔二小姐和郡主。”

“在大院就不必多礼啦，再说你也是锦花的密友。”崔玉珂友好地回笑，“我瞧着你这样年轻，还想?着是哪家的小姐，结果啊，你与锦花一样已出嫁为人妻了。”

“锦花才是成亲成的早，那时?她才十三，便是顾大哥的妻子。只是两人仅有婚书，一直未办大婚，如今顾大哥为状元，再办大婚便是双喜临门呐！”

曲音音性子开朗，崔玉珂和萧晗又待人和善友好，三人很快便说到了一起去。

对于姜锦花挽留曲音音在大院，曲音音没?有拒绝。

出嫁之后，曲音音已鲜少出府，她多被圈在后院里，忙着算账持家。

能?前?来沧州与姜锦花重逢，再遇到崔玉珂和萧晗两位性子活泼的姑娘，曲音音仿若重回待嫁闺中。

离大婚还有一日?，崔府派人将嫁衣先送到了大院。

原先姜锦花想?自己出钱找绣娘做，但崔老夫人态度强硬。

顾疏为崔大人学生，嫁衣必须由崔家所出。

这件嫁衣是崔老夫人寻了近十位绣娘加紧赶制，但花色尤为精致，嫁衣绣有鸳鸯，由金丝勾线，仅显尊贵与华丽。

嫁妆还在抬来的路上，姜锦花便不着急，先让杏花上客栈将田小苗请来。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大院门口，田小苗抱着怀里的孩子下?了车。

姜锦花一眼?望见她怀里仅有几个月的男孩，笑道：“小苗，你跑这么远不说，竟连孩子也带上了？快些进来，外面风凉，可别冻着了孩子。”

“三丫，我可真想?你呀！”

田小苗还是未变，她对姜锦花的依赖只增不减。

她往姜锦花身侧靠了靠，抱着孩子不便再抱她，两人便没?有拥抱。

“进来再说。”姜锦花将田小苗带到大院的主屋，屋内曲音音三人正?坐着谈笑，抬眼?间见姜锦花身后又跟进一位妇人，三人的笑眼?当?即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