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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安在傍晚的时候醒了一次,只喝了点粥,便又再次沉睡了过去,只是朦胧之间还小声问了一句,“我的铅笔......”

“还在呢,睡吧。”

听到林长远肯定的回答,林长安才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他的铅笔,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林长远看着林长安乖巧的睡颜,看得眼睛都发红了。林长安在昏迷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铅笔,林长远认出,那是他攒了好久的钱,才给林长安买的。

以前他给林长安的东西总是不见,他还问过,但长安不是说丢了,就是说送给林小宝了。长安一向懂事听话,他也就没多想。但现在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安还不知受了多少欺负!

给林长安掖了掖被子,林长远悄悄地走了出去,望了望头顶的星空,入目的却还是一片黑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照亮他们呢?

慢慢地顺着墙根蹲下,林长远将自己躲在阴影里面,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下来,那个一向沉稳坚强的男孩,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嘴角的苦涩,轻轻啜泣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地成熟,可靠,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咬牙坚持着,而这一切的动力,支持他只敢挺近不敢倒下的信念,全都来自于希望长安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

没有人知道,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是怎么过的,是怎么挺过来的。

年仅9岁的他,刚刚得知死亡意味着什么,抱着只有3岁还懵懵懂懂的长安,躲在角落里,看着大伯和三叔争吵,为的是怎么分父母的遗产。

冯奶和大娘婶婶在一起给孩子做衣服,爷爷躲在一边抽烟,偶尔看一眼他们,又叹了口气。

林长远瞪着大大的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浑身颤抖着躲在黑暗里,他不敢哭,一哭,奶奶她们会嫌他吵,会把他丢出去,所以,他不能哭。

小小的林长安乖巧地躲在林长远的怀里,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懂哥哥为什么这么害怕,他轻轻抱着林长远的脖子,小声软软地开口,“哥哥,我困。”

林长远将视线放回到弟弟身上,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轻轻拍着林长安的背,“乖,睡吧。”

小小的林长安乖巧地点点头,靠在哥哥的怀里睡着了,也不问为什么他们不回屋,为什么不在炕上睡,因为只要哥哥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看着林长安安静的睡颜,听着他渐渐绵长的呼吸,林长远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来。

以后,就只有他和长安了,他就只剩长安了。

小小的他,已经渐渐认识到了大人们的脸孔,爷爷靠不住,奶奶和大伯三叔他们讨厌自己和长安,所以,他们只能乖巧再乖巧,这样才有饭吃,才不会挨骂,甚至挨打。

小时候,他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害怕什么时候就没有饭吃了,害怕长安什么时候也会突然离开自己,就像爹娘一样。

长安的身体从小就不好,怎么也长不高,身子更是瘦弱的宛如一个豆芽菜一样。

林长远想法设法地给林长安找吃的,把自己的饭留给林长安,却每每都被他识破,然后笑着说:

“哥哥吃!”

后来,走投无路的他只能学着别人摸上山,小小的身影拿着一根木棍,害怕地发抖却又只能向前进。

就这样,林长安虽然瘦弱,但总算长大了。

在别人的眼中,是他一直在保护林长安,替他干活,替他挨骂,替他辍学,但别人不知道,林长安其实也是他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长安,他也不会一直咬牙坚持下去。

毕竟一个人活着,太苦了。

后来,他以为他长大了,能挣工分了,那些人就不会再这么针对他们,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吃白饭的了。

他以为,那些人总还要有些良知,他们毕竟是亲人,还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他们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他以为,他就算没有让长安过上什么好日子,但也总算没让从小失去父母的长安受太多委屈,他一直小心翼翼将他庇护在身后,自以为是地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但今天,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他从来都只顾着自己向前冲,以为自己只要咬牙坚持不退缩就好,自以为将长安死死地护在了身后,却又从没有关心过长安的感受!

长安那么懂事、听话,从不会抱怨,自己也就以为一切都皆大欢喜了!

因为从小经历的事,他渐渐学会将什么都放到心底,平日里话也不多,虽然长安依旧会跟在自己身后撒娇,但有多久,他们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一直以来的信念摇摇欲坠,一直以来憋着的一口气不见踪影,一直以来的恐惧、委屈、不甘、无助...倾泻而出,快要将林长远压垮。

当他见到林长安倒下的那一刻,当他见到林长安不似活人的脸色时,当他见到林长安蜷缩在病床上,小小的无助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多么恐惧......

他恨自己,更恨那些欺辱他们的人!

他努力了,坚持了,可到底要他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一切呢!

命,天注定,可总要有什么方法,能让那些生活在苦难中的人,可以不用再苟延残喘!

林长远死死抱着自己,眼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滴到手背上,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将永远不会再低头!

所以现在,就让他最后的,悄悄的,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发泄一次吧。

...

......

轻轻的呜咽声如晚间的风,绵柔,又带着凉意。

而就在不远处,停在月下的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怔愣半天,却是不知该怎么上前。

朱肥肥看着那个躲在黑暗中颤抖抽噎的人,这才猛然惊觉,铲屎官,也不过是个才17岁的少年。

他想要走上前,安慰他,但猪蹄刚刚抬起,却是不知怎么落下,朱肥肥想起自己刚刚了解到的有关这个地方的事,突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还该留下吗?

***

下午的时候,队长的儿子林岩骑着自行车载着队长媳妇来送了一次饭,林长远谢过了他们,队长媳妇本来还想留下照顾照顾孩子,但却被林长远给“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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