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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的确挺沉的,雁升抱着盒子回到家,胳膊酸得都抬不起来了。
雁德强不在家,客厅的灯没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一片漆黑中只能看见空调的数字屏上显示“18”。
沙发那边有轻微的鼾声。
雁升按亮了走廊的壁灯。
客厅暴露在光下,明明是挺敞亮的大户型,满地的碎瓷碎玻璃和好几团被踩脏的衣服让整个客厅显得狼藉一片。
沙发上有东西动了动。
雁升像收拾普通家务一样,利索地把碎玻璃碴碎瓷碴扫干净,烂兮兮的衣服扔进垃圾桶,破碎的花盆连带植株带结块儿的土壤一起兜进垃圾袋。
下楼扔完一趟垃圾回来,朱玲还窝在沙发上睡觉。
“妈,进屋睡。”雁升站到她身边。
没动静。
雁升也没再说话,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
面前的这个女人素面朝天,头发蓬乱,几乎瘦脱了相。颧骨突得明显,皱纹也显深,从鼻翼两侧到嘴角下,法令纹和木偶纹已经浑然一体了。
但是单从五官不难看出,这是个清艳的女人。
她衣服袖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碎了,露着线头。
雁升进了她的卧室,拿了张薄毯出来。轻手轻脚刚搭到她身上,女人就很响地皱眉咂了下舌,不耐烦地抬手把毯子掀到地上。
见她醒着,雁升连毯子都没捡,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理发店买的耳套不怎么防水,洗完澡耳朵有点发痒。
他从药箱翻出来一瓶酒精,回了卧室。
卧室里东西很少,除了书桌椅子床这样的标配家具,屋里几乎没别的。
因为雁升很少回家,不出意外只有寒暑假和每个月两次周六睡这间卧室。
手机响了一声,是个很陌生的微信名。
He:-有瓶保养油我揣兜里忘给你了
-明天捎给你
雁升回了个OK的手势。
今天这出真让他挺意外的,莫名其妙就蹦出来个贺中鹤。
虽说之前打过一架,但其实也说不上多讨厌他,就是有时候看着不太顺眼。
上课二郎腿儿翘上天,一头蓝毛晃来晃去,满耳朵钉环反光,嘴叭叭叭叭一会儿闲不下来,还特损。
虽然不理解他这种狂劲打哪儿来,但十八岁生日就是跟这么位拽b仔一起过的。
神奇。
雁升关了灯躺到床上,侧头看着黑暗中的小木屋。
“哎操操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石宇杰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贺中鹤的胳膊,没走几步就喊停。
“快一个月了,还没好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石宇杰疼得直抽气。
“我之前搜了,网上说是肋骨断了一个月就能下地活动。”贺中鹤把他搀回床上。
“你怎么跟我奶奶似的天天从网上看这些。”石宇杰说,“我现在不求活动,只求能好好洗个澡。”
“是该好好洗了。”贺中鹤吸了吸鼻子,“你现在闻起来……很像我家狗在外边刚滚完垃圾堆。”
石宇杰明天出院,贺中鹤也就不用天天惦记着往医院跑了。
赵臣这次他在心里记着,虽然暂时没有合适的时机,但绝对不会让这事儿就这么憋屈着算完。
过了高考这阵儿,石宇杰这一身伤一定要找回来。
而且不能跟赵臣一样钻空子耍不要脸的,要打就正面刚,他要收拾得赵臣心服口服。
“白头发。”石宇杰说。
“啥?”贺中鹤还在沉浸在发狠中,没反应过来。
“你白头发又显出来了。”石宇杰把他的一撮头发捻起来。
“就这样吧,懒得再弄了。”贺中鹤抄了一把头发,“染的时候本来就不是想盖白头发。头发长太快,照这速度我得半个月染一次,不出一年直接变秃头了。”
其实秃头光头也挺有意思,推子嗡嗡一推,管它白头发黑头发蓝头发的。
“哎!”贺中鹤拍了下手,眼睛一亮。
石宇杰觉得自己能看到他脑袋上冒了个小灯泡,动画片儿似的。
“你说我直接剃个光头怎么样!”
石宇杰又觉得有道雷划破天际劈了下来,把自己劈成了一尊石像,也跟动画片儿似的。
“哥哥,我求您老实点儿。”石宇杰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咱不当光头强。”
贺中鹤笑了半天:“不剃,我这发质这么柔顺,剃了可惜了。”
入伏后夏天才算正式来了,北方海滨城市的夏天闷热潮湿,衣服洗完晾干不放空调屋里,不出两天就能拧出水来。
天儿一闷,蚊子更是倾巢而出,每天傍晚无论刮风下雨,都能看见辉坛一中家属院每栋楼下都围坐着几个大爷大妈,在黑旋风一样的蚊子群包裹中打牌下象棋赖麻将。
有次还碰着老郑跟他老婆吵架,灰头土脸地自己骑着老自行车绕着楼转圈。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哪儿都响。
贺中鹤拼命忍着笑咬得腮帮子疼,躲在拐角拍了一张骑行中的落寞老郑。
前两天韩子茹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搬回去。
他一直没想过这个,但等明年六月一毕业,老妈不可能还带着他住在这里。这儿环境远比不上之前的小二层别墅区,但邻居上下左右住得挤挤挨挨,几乎一整个小区都是熟面孔。学校、商业街和菜市场就在附近,夏天雨后傍晚,下班回家的、接孩子的、摆摊儿的、买菜的、逛街的,并不宽阔的小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有种老市区特有的生活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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