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文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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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柳霜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火就快烧到眉毛了!
她命云俏去找王彪,云俏劝她:“夫人,现在不宜轻举妄动,你想想,四?姨娘今天为何主动将内宅中馈的权利交还给你?”
“我?是陆府的正房夫人?把持中馈,理所应当……”
话刚说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李长姝是什么?
和她斗了十几年的老狐狸,她是官家出身的女儿,身份学识非己能比。这么多年,陆家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就是她。她想做大夫人管家,谁都看得出来。
可就在今天,她宁愿交出手中的权利也要阻止她和外面的人接触。
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她已经知道是自己找的人?
陈柳霜不禁深思。
“王总管找的人定然是可靠的,他现在逃了,王总管自然也会想办法帮他逃出去。”云俏顿了顿,见陈柳霜面色缓和,这才继续说:“毕竟……王总管和夫人利益相关。现在,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陈柳霜看?了眼云俏,凝了一天的愁容终于绽开些许:“你说得没错。”
王彪不会轻易出卖她,他的把柄也在她手中。
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
“是我太着急了。”陈柳霜喝了一口杏仁茶:“不能着急,她们就等着我?阵脚大乱呢。”
她镇定下来。
次日一早,宋时青登门拜访陆晚晚。
他手臂上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了掌根处,眼看着就要夺他性命。
这两天他坐立难安,食不下咽,寝不能寐,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好。
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群魔乱舞的怪相。
宋时青快疯了,悬在头顶的那把剑一日日冲击着他脆弱不堪的魂灵,他受不了这种折磨,再得不到解药,恐怕他得先?把自己吓死。
陆建章得知宋时青过府找陆晚晚,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将他奉若上宾,请进正屋大堂供着,好茶好水伺候。
能和成平王府攀上关系,结交上流权贵,对陆建章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他上赶着巴结奉承还来不及。人主动走到他家门上,他自然是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宋时青神色恹恹,陆建章说的什么他压根没有听,只想快点见到陆晚晚。
喝了半盏茶,他说:“陆大人,舍妹不懂事,前日夜里冲撞了大小姐,不知她现下在何处?我?想代舍妹跟她赔个不是。”
“世子爷说的哪里话?郡主救了晚晚,对我们陆家是重恩,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哪能让世子爷和郡主赔不是?”陆建章腆着笑,吩咐陆文道:“快去请大小姐出来。”
宋时青两眼桀桀巴望着门口。
陆建章眼角的余光瞥到宋时青期盼的眼神,顿时心花怒放。
望得如此真切,他肯定情难自拔。
否则以成平王府的地位,别说郡主顺道救了晚晚,哪怕她绑了晚晚,王府也掀不起一丝涟漪。
陆建章沉浸在自己的欢愉里,将盗匪出现袭击陆晚晚的事情抛诸脑后。他甚至觉得这群盗匪帮助了自己,如果不是他们陡然出手,郡主就不会顺道带走陆晚晚,宋时青也就不会亲自登门造访!
因祸得福了,晚晚真是个天生贵女,运气好得不像话。
没多久,陆文回来了。
陆晚晚却没出来,月绣跟着来回话。
“你怎么来了?小姐呢?”
月绣盈盈一笑,道:“昨儿一场春雨凉寒,小姐前夜又受了惊,昨天晚上忽然发了病,世子爷尊贵,她怕将病气过给世子爷,未能出来一见,是以让奴婢出来给世子爷赔个不是,她说等她病好了,便亲自去找世子爷赔罪。”
宋时青暴躁起来:“她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耐烦。
陆建章吓得心惊肉跳,顿时斥责道:“胡闹,世子屈尊降贵来找她,出来一见又何妨?若是怕过了病气,隔道屏风便是。”
月绣眉眼一低,声音委委屈屈地:“小姐说她这会儿病得脑子有些糊涂,怕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无意之中得罪世子。既是老爷吩咐,奴婢这就去叫小姐出来。”
“去……”陆建章一挥手。
话未说完,宋时青便开口截断他的话头:“既然大小姐不便,那我明日再登门造访。”
说完,脚步一抬,走了。
宋时青气急败坏,陆晚晚分明在威胁他!
要是强逼她出来,说不定她会胡乱下药,反倒害了自己性命。
他性命矜贵,不敢搏这一把。
出了陆家大门,他抬起手腕,看?了眼那条黑线,心顿时凉了半截——已经到了掌心处。
得知宋时青走后,陆晚晚才起床梳洗,特意在脸上扑了很多脂粉,看?上去很苍白。
过了没多久,前厅丫鬟传话,说是宁夫人来看她了。
这会儿人已经进了后园。
听说宁夫人到来,陆倩云看?了陆晚晚两眼。
陆晚晚弯起嘴角,说:“好戏要上演了。”
她到院门去迎宁夫人。
宁夫人离得老远就快步走了上来,陆晚晚迎上前,正要福礼,宁夫人便托着她的胳膊,道:“听说你受惊害了病,所以过来看看?你,不必多礼。”
“承蒙夫人挂怀,是我胆子小,不经吓。”她说话轻轻柔柔,让人无限怜惜。
宁夫人道:“也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当街袭击你。”
她轻摇了下头:“我?也不知。”
“不是说你记得那落跑歹人长什么样吗?”宁夫人问她:“也亏得你,那样艰险的情形下还观察仔细。”
陆晚晚微微笑了下:“我?当时都快吓死了,哪顾得上看?那人。”
她没有刻意隐瞒。
宁夫人讶然:“那我听说……”
“夫人有所不知,那夜袭击我的人,表哥已经抓到关了起来。他是黑风寨的山匪,我?和匪类没有结仇,他们只能是受雇于人,但那匪首牙口极紧,两天了愣是没开口说过话。我?想盘问出来究竟是谁要害我,他死也不说。我?没了主意,这才谎称记得匪首的模样,或许能让背后指使的人自乱阵脚浮出水面,这才撒了谎。”
宁夫人不料陆晚晚竟然如此坦率地将真相告诉给自己,笑了笑:“你告诉我?,不怕我?泄露你的秘密?”
陆晚晚笑容纯净,摇了摇头:“夫人是信佛之人,心底善良,无量功德,不会擅造口业,我?相信夫人。“
宁夫人微微一笑,她是虔诚的佛教徒,不会到处说三道四?造口业,陆晚晚说到了她心坎上。
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话。
眼看天光不早,陆晚晚忽的想起什么,她对月绣道:“去,将我?妆奁匣子里的那个香囊拿来。”
月绣依言入内屋取东西,不多时,便拿了枚绛红绣鸦青八吉祥香囊出来。
陆晚晚把香囊送给宁夫人:“年前在国公府与夫人相遇,答应了夫人送你一件小物,手工粗陋,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她绣的佛家吉祥云,正合宁夫人的意。
多年婆媳的情谊,陆晚晚当然知道宁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喜欢些什么东西。
她轻而易举就能讨得宁夫人的欢心。
宁夫人将香囊捧在掌心,轻嗅了一口,笑道:“是沉水香?”
陆晚晚轻笑:“沉水香厚重典雅,有君子之范,我?很喜欢,所以做了此香,不知可合夫人的额意?”
“正巧,我?也最喜欢沉水香,多年来奉佛都用的它。”
她轻松了一口气,柔柔道:“夫人喜欢便好。”
顿了顿,她又说:“还有一事,晚晚想请教夫人,夫人可知京城是否有书塾需修缮的?”
“书塾?”宁夫人想了想,说道:“西城有一所白龙书院,先?生徐若谦为人耿直正派,收的都是寒门子弟,学资收得极少,不仅如此,他还时常贴补学生笔墨纸砚,所费不赀,以至于书院老旧破烂,他也无钱修缮。你问这个做什么?”
“夫人有所不知,我?年幼时在允州乡下长大,乡下地方无人看管,家中又无大人正门楣,以至院里的刁奴处处怠慢,到了我?该进学的年纪,他们拿了父亲的钱去玩乐,也不让我去学堂。我?便天天悄悄跑去学堂,在墙根偷听。”陆晚晚眼眶微微湿润,声音中有些许哽咽:“学堂的先?生姓杨,他见我?在门外偷听,便提着扫把来赶我?。”
“这……竟然有这种事。”宁夫人生来便是富贵闲散人,长在繁荣的皇城根下,哪知世上有的地方还有人连饭都吃不上。她到了年纪便要去学的东西,是有的人一生也接触不到的:“那后来呢?”
陆晚晚说:“散学后他上我?家找我了。”
“找你做什么?”宁夫人吃惊。
“他给我?带了几本书,让我每天早上去学堂找他,他私下教我?读书写字。”陆晚晚说道。
宁夫人不解:“既然他有心教你读书,为什么不让你去学堂?”
“因为其他人都交了私塾钱,我?没给,他们定然心有不忿,暗地里会欺负我?的。”她轻声说:“有先?生教我?,我?慢慢地会看?书,也明白了很多道理。若是无他,我?只是个茫然无知的乡下女子罢了。他给了我?崭新的人生。九岁那年,先?生走了,临走之前告诉我?不要记他的恩情,只让我?行有余力,也能帮助别人。”
“这位先?生真是高风亮节,有他春风化雨的教导,也难怪你有这般胸怀和气度。”宁夫人赞不绝口。
陆晚晚说:“我?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受上天厚待,衣食无忧,住行不愁,手头宽裕行善事积德行,也算还待上天以德。”
知恩图报,还恩于天——这女子品格出众,宁夫人越发喜欢。
她忽的想起——侯爷日思夜想,想在老家修一间家学,不过因为身居高位,大兴土木惹人注目,保不齐有人红眼,另生事端。所以他的心愿一直搁下了。
如果陆家以嫁妆为名,修办这所学堂,陆家既能落下个为朝廷培养贤能的美名,宁家也能如愿办学。
一举两得,正好顺便可以挽回陆锦云这段时间逐渐变臭的恶名!
想到陆锦云,宁夫人就头疼。她儿子优秀懂事,但偏偏定下这样一门亲事。自家侯爷又是个重信守诺的人,要他食言而肥与陆家退亲,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陆锦云退不了,她注定要与宁家荣辱与共,既然如此,她便要维护她的名声。
宁家出资,陆家得名,这个法子侯爷说不定会同意。
她决定回去同侯爷商量商量。
宁夫人走后,陆晚晚又躺回床上。
装病嘛,自然要装得像一点。
她屏退下人,躺回床上,看?着金雕玉镂的屋梁,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那是李云舒告诉她的,他年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品行极好的先?生为他启蒙,后来又有薛戟为他指引方向。他才走到今天,也正因如此,他进京之后一直锲而不舍在查薛戟死亡的真相。
他要为薛戟正名,要还这昏昏天下以昭昭。
正想得入神,窗口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有人在轻扣窗棂。
“谁?”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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