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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兰夫人在丫头的陪同下出来相见,勉强陪坐了小会儿,终有些体力不支,依然回房休憩去了。
兰老爷陪着饮了几口清酒,极少举箸。高道长却毫不客气,大口喝酒,木箸过处,盘盘碟碟,登时露白。
见他如此风卷残云,不知情的,还以为此人刚从牢狱出来,亦或几日未沾一粒米饭。看得周围环伺的下人,一颗跟着忽上忽下,生怕他一不小心被哽住,白眼直翻。
兰老爷神思恍惚,一边劝着酒,心里却焦急得很。女儿还躺在那儿呢。不过他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高道长先前为他疗伤已耗费不少真气,催促不得。
酒饱饭足之后,高道长打着嗝,满足地拍拍肚子:“肚子兄,你这下可高兴了吧?”
这才让兰老爷准备施法需用上的东西,自己则先行洗濯身体。听兰老爷嘱咐老管家别忘了准备一套新的道袍,忙摆了摆手:“袍子不必换了,本道身上这件看起来虽然又脏又旧,可是一件顶好的好宝贝呢。”
怎么看那道袍,也是脏得发腻,黑不溜秋灰不拉叽的。更仔细瞅瞅,还是能辨出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布料罢了。
高道长见众人不以为然的表情,笑了笑,进房沐浴去了。
世人多为势利,以为宝贝,或金光闪闪,或华丽耀目,必有出奇之处。其实许多宝贝,往往其貌不扬,显得平平常常,才使人们错过而不自知。
站在小姐房里设的香案前,高道长见已摆好香炉,香烛符纸齐全。这才从背后抽出拂尘,对兰老爷道:“本道稍后作法,不知其间是否出现异常,若波及无辜,大是不妙,除了相爷,他人实不宜停留在房内。”
兰老爷摒退众人,关上房门,随之立在他身侧。
只见高道长一言不发地点了香烛,烧化了符纸。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奇怪的线烛,黑而透亮,细细长长,名曰“召魂香”。他双目微闭,一手执拂尘,一手屈起着手指掐掐算算,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香案前突然刮起一阵淡淡的风雾,缓缓绕着香案以及两人转圈。
高道长睁开眼,仍喃喃念着咒语,掐算的手变为空中划动。随着他的手指划动,那风雾越来越浓,转得越快,刮过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桌上的小件摆设,开始咣当乱响。那窗边沙漏斗中的沙粒,不见飞散,却见全部倒流上去,又突然全都倾注下来,如此反反复复。到后来,连面前的香案也摇晃不断,香烛忽明忽暗起来。唯那召魂细香,稳稳地吐着蓝蕊。
兰老爷被风刮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觉风雾中黑影重重,耳边声音嘈杂,如巨浪扑岸,海风啸嘶,震得耳膜发痛。就在觉得快挨不过的时候,啸声渐止,风雾转速变慢。
高道长停住了念咒,拂尘一甩,“呔”地一声疾喝,凌空一指,一道朦胧的灰影从风雾中分离出来,往床榻上的小姐而去,迅速覆上。小姐尸身刹时发出一层淡淡的白光,然后又暗了下来,灰影已不见。
此时,风雾变小变淡,凝聚成一缕,在召魂香上爆出最后一声噼叭轻响,终于消散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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