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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个都把我当个纸扎的人了……”
陆锦惜有些无奈,只是也知道原身这身子还禁不起折腾,倒也没起身,只摆了摆手,示意临安退下去。
临安于是一躬身,退回了薛廷之身边。
屋里炭盆烧着,好歹多了一股热气。
只是那炭,也不知哪里来的,烧起来有一股烟呛的味道。
陆锦惜没言语,只拿薛明琅的事来问薛廷之,又说了有半刻多,东院那边便来人接了。
来的是周五家的。
在门外通禀过,她便捧着一领猞猁狲大裘走进来:“给二奶奶请安,给大公子请安。青雀姑娘被您吩咐留在屋里守着哥儿,也不敢擅离,老奴赶巧儿在,便接了这差使,先来接您。”
“这便回吧。”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陆锦惜从炕上起身,由周五家的给她披上大裘,反对薛廷之道,“大风那匹马,你且先养着吧。即便是牵给琅姐儿,也不急在一时。你也别送了,待在屋里吧,外头冷。”
“……是。”
这一番话,依旧出乎了薛廷之的意料。
他的确是想送出院门的,陆锦惜这一说,他倒不好再走,只站在屋檐下,目送周五家的并三四个小丫鬟簇拥着她走了。
临安缩着脖子,把两手揣进袖子里,看得艳羡:“这样多的人,二奶奶也是很大的威风呢。”
薛廷之却不说话。
天已经很暗了,府里各处都掌了灯。
穹顶上压着一片一片的彤云,冷风在院落四周号叫,半点不像是要晴,怕还要下一场雪。
他慢慢道:“把大风栓回去吧,今夜天冷,还得多照看着点。”
“是。”
临安忙答应了一声,又去院子里牵马。
薛廷之看了一会儿,便无声地回了书房。
书架前的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几张写好的斗方;一只干干净净的白瓷埙搁在右边,梨形,上了釉的表面很平滑,在没上灯的昏暗屋内,显得光泽清冽。
案后摆了一把花梨木的椅子,也是唯一的一把。
他走过去,坐下了,一手搭在光滑因发旧而光滑的扶手上,一手却抬起来,中指与无名指一道,用力地压着眉心,闭了闭眼。
他原本也是想要借着薛明琅那件事,去找陆锦惜。
可没想到她自己来了,对人对事的态度,亦是不卑不亢,自有那么一股宽厚大度,从容不迫。
这对他来说,原该是件好事。
毕竟她越通情达理,他的计划便越少阻力。
可一旦想起那目光,沉凝,冷静,温和,智慧……
他竟极为不确定。
仿佛,这并不是一个他可以轻易掌控的女人。
薛廷之一张脸上,温和谦逊的神态,早已褪了个干净。
于是,藏在下头很久很久的凛冽,便纠缠着一股淡淡的戾气,幽幽浮了上来,在他冷峭的眼眸底下,凝结成一片沉黑。
薛廷之在座中坐了良久,才将那一把埙,放在手中把玩。
原想要做什么,最终又放下了。
屋内只有那借来的炭盆,还散发着温度和通红的光。
北风敲着旧窗,一片响动。
陆锦惜这边已裹着猞猁狲大裘,回抱厦那边看了一回。
薛明琅已回来,只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说要看书,叫人别去吵她,连白鹭都劝不出来。
一整日折腾下来,陆锦惜早累了,也知道今日不是处理事情的最佳时机。
她只吩咐准备好给琅姐儿的吃食,又与璃姐儿说了两句,便回了自己的屋。
白鹭一回,便按着规矩去张罗传饭。
青雀则上来给她去了那大裘,交小丫鬟挂到一旁去,低声对她道:“信已送出去了,只是奴婢没来得及问他出了什么差错,他只说回头向您告罪。”
陆锦惜知道,这说的是那个送信的印六儿。
她点了点头,只道:“信送出去便好,明日一早还要去给太太请安,也没功夫处理更多的事情了。先扔着,回头再说。”
不一时,饭传了上来。
陆锦惜在屋里用过了饭,又喝了盏茶,在白鹭和青雀的伺候下,洗漱一番后,入了西屋里间休息。
她实在是累了。
穿来之后,八成时间都是躺着的,对这一张软床倒是熟悉,即便外面那北风呼啦啦地吹,有些吵闹,可她头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梦里头都有一股子烟呛的味儿。
到了半夜,更是咳嗽醒起来,竟又醒了。
青雀被她惊动,掌了灯,掀了拔步床外的帘子进来,有些担忧:“外头又在下雪了,您身子弱,是不是又凉了?奴婢再给您抱一床被子来吧?”
下雪了?
陆锦惜一时没说话,只竖着耳朵听,窗外果然有簌簌的声响,带着点莹雪的白光。
看来,要办寿宴的顾太师,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缩在锦被里,她略闭了闭眼,喉咙里还是痒痒地难受。
她想起薛廷之书房里那一盆劣得令人发指的炭来,还是“顺道要来”的,心里头便有一股火气,只道:“被子是不用了。明天一早,你叫库房那边,给薛廷之拨几篓好炭去,给我好生点点下头人,个个都没规矩要上天了不成!”
青雀不知她哪里来这样大的怒意,一时愕然。
可陆锦惜也不解释,强压着火,翻身过去便继续闭上眼睛睡了,明天可还有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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