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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缘巧合外加刻意误导,王老爷认定他爹之死是东平王妃所为。王家立时开始操办丧事。
荆州城如炸开了油锅。昨日王大财主被老太太从青楼撕打回家,瓜皮还在手里、人就没了。问是怎么没的,王家说遭仇家行刺!惊动知府老爷亲自前往祭拜顺带打听详情。王老爷只不告诉他。既为私仇、自家对付。跟去的文吏衙役们听得分明。传闻坐实,转头就说了出去。王家的蹊跷事刮风一般往外散播。
从泉州赶来的李师爷压根没来得及跟老族长见面。他先头雇了个信客往京城送信,请东平王府派人来见他。既然脉络已摸清楚,薛蟠遂给管情报的觉海发信号,让他们半道上换掉书信,改成李师爷做了个噩梦、梦见王府出了大事,请主子千万保重贵体。
至此,海岛水军业已迁往琼州的消息,彻底拦截于东平王府门外。
王老太爷死后第三天清晨,荆州城北门尚未打开,已有人来到门内送别。送行之人正是王家新任族长王老爷,上路的乃是位三十来岁、满脸忠厚的胖大哥。三杯浊酒,四行热泪。城门一开,胖大哥拱手辞别族兄王老爷,拍马疾行而去。
城门口靠墙坐着个迷迷瞪瞪的乞丐,将胖大哥的形容、包袱、佩刀看得明明白白。半个时辰后,此人的画像便插上翅膀飞走了。
胖大哥虽没有军中手令,但他有钱!每到一处都买新马,旧马随手送给卖马的。风餐露宿、星夜兼程,只十来天工夫便已抵达京城。
这位显然熟悉道路。进城门稍稍张望,牵马西行,投到一家小客栈。倒头休息了半个时辰,喊伙计送来几块点心填下去。又换了身干净衣裳,说出门闲溜达。
乃背着胳膊哼着小曲儿沿小街走入大街。不远处乃是京城最大的道观之一朝天宫,他溜达到正门前猛然停步。只见一个闲汉慢悠悠从他身边过去,渐行渐远。胖大哥盯了其人很久没见回头,松了口气。这位方才从客栈的街口就跟他碰巧同路。犹豫会子,胖大哥绕着朝天宫兜圈子散步。又有一位卖冰糖葫芦的大叔也绕着朝天宫兜了个整圈子。重新回到前门,卖糖葫芦的便靠墙歇息了。胖大哥买了串糖葫芦,边吃边回客栈去。随即闭门歇息。
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位四十多岁、笑眉笑眼、穿着身旧儒袍的书生来到朝天宫的侧门。此人自称是个秀才,卖画儿糊口好过年。他满口说着吉利话,招呼小道士们“先看看、买不买不要紧”。不由分说展开自己的画。别说,这秀才的笔触还不错。画的道家诸圣仙风道骨、品格清高,很有气派。小道士们一壁看一壁叽叽喳喳议论。
忽听一个小道士指着张画儿笑道:“这不是道玄师兄么?”
另一个小道士探头过去,也拍手道:“果真像道玄师兄!只嫩了些。”
卖画秀才忙说:“此乃上洞八仙韩湘子是也!与道玄仙长形容相似么?”
“委实相似。”
卖画秀才喜道:“道玄仙长可在宫中?既然生得像上仙,想必出手阔绰?”
小道士们大笑:“道玄师兄最用功不过,不爱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你且去吧。”
正闹着,一个中年道士出来喝骂。小道士瞬间作鸟兽散,卖画秀才也被赶走了。
斜阳西坠,幕色低垂。转眼已是二更天,朝天宫中的道士们渐渐安寝。长得像韩湘子的那位道玄师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他师父有个大院子,院中三间大屋皆书房。这会子道玄正伏案读书,浑然不觉疲倦。
忽听外头有人轻叩两声窗户,道玄抬头:“谁。”
那人低声道:“打扰道长。鄙人绿林道上行走,并不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只谋些正经买卖。今有桩活计,乃是替人传话。敢问道玄道长,尊姓可是王么?”
道玄轻吸了口气。“正是。”
“尊籍贯可是荆州府纪山县么?”
“是。”
“尊乳名可是叫狗子?”
道玄大惊:“你如何得知?”
窗外那人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妥当!这钱真好赚,明儿给媳妇儿打支簪子去。”
道玄快步走到窗前,双手推开两扇格窗。只见弯月朗星下站立着一个年轻人,身材健硕、眼神锃明,不像是莽汉。乃拱了拱手:“这位大侠请了。”
年轻人亦拱了拱手:“道长好。我跟媳妇儿,我们九月刚刚成亲的,俗话叫新婚燕尔,嘿嘿嘿。”
他一说话,身形微转,脸庞撒上了微光。道玄心想,好一副模样儿,竟是个憨子,倒可惜。“敢问大侠,你传什么话?”
年轻人拍额头:“险些忘了。你今年可是二十九岁?”
道玄再深吸了口气:“是。”
年轻人再跟他对过父母和先生,确定真是当年在荆州失踪的王狗子。因正色:“雇我传话的乃一位游方僧人,他本人并未来京城,有书信一封。因叮嘱不可在道观交给道玄道长,须得您明儿来客栈观看。甲方说的明白。王狗子只能看信、不能带走。那僧人是受您先生之托,老先生这会子正琢磨替你取大名儿考科举呢。”
道玄脸色早都变来变去变了好几茬。半晌他道:“大侠如何知道我的来历。”
“甲方给的啊!还特特叮嘱要在夜里、别的道士都睡了再过来。喂,道长,你能快点来看信不?都进腊月了,我和媳妇得赶回南边去过年。”
道玄沉思片刻道:“也好,我明日一早便去。敢问大侠住在什么客栈。”
“哥谭客栈。你跟伙计说找娶了个道姑的小萧就行。”年轻人冲他洒脱摇摇手,顶着一头月光大模大样爬上院墙走了。道玄负手听着声音渐远,面无表情。
次日,道玄早早跟师父请了个假,出门寻到哥谭客栈。伙计听说找小萧,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他身上的道袍,领着道玄去了后头一处小院子。
昨晚那位年轻人小萧正在练拳,小花坛边盘腿坐着个道姑、想来就是他媳妇。白天明亮,道玄这才发现这两口子通身的气派皆非寻常人物儿。伙计将他撂下便走了,道姑阖着目半点要睁开的意思都没有。小萧随手指了指屋子:“信就在八仙桌上,道长自己看。”
道玄拱拱手,抬腿进屋。八仙桌上果然有封厚厚的书信,已经拆开封口。信中先说的是他失踪后家中父母先生如何寻找、如何绝望,到如今如何凄凉。道玄一壁看一壁哭,握紧双拳头。后头又说了王家族长如何苛待老太太,气得二十几位女人抗笤帚打上青楼。紧接着老王就被御林军的弩.箭刺杀了!还有一位在老家山上看守祠堂的老头子,也险些死于京城刺客的飞刀之下。推测原因可能跟十七八年前一桩旧事有关。当年王老族长和东平王妃联手装神弄鬼,哄骗族中子弟玩命去打听一处藏宝山洞。另附三位长辈最新的画像、搬家后的新地址。道玄展开画像,霎时泪如雨下。
外头两口子练完拳打完坐,说了几句闲话走进屋中。道玄已哭得满脸狼狈,抬头定定的看他俩。二人径直坐在他对面,小萧倒了三盏茶。
道玄哑声道:“二位究竟是什么人。”
小萧道:“实在是绿林人,我父亲乃江南一带的瓢把子。你的信本是混在我的信当中,故此我先看过了,向王道长赔个不是。我们的甲方为了帮你先生寻找失踪的得意门生,才查了这些。事儿倒清楚。你们族中和东平王妃虽说如今像是要拆伙,早先一直在合作。本以为你必定在替东平王妃使美男计勾搭小姑娘,没想到居然在道观。难不成你其实勾搭的是男人?”
道玄立时道:“不是!”脸色甚难看,憋了许久才摇头,偏依然无话。
“你只说是否还在替东平王妃做事吧。”
道玄扭头,看得出被小萧说中了。“眼下之局势:你们王家跟东平王府断交,你们族长心肠狠厉且死了,你父母先生丢了孩子学生好不可怜。王道长,于情于理你都无须再替东平王妃做事,也没人捆住你的手脚。可否回家去?接走父母先生,避开族长,到别处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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