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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溧带着准扬州知府马尞回到金陵,拜会了忠顺王爷。两天后,拉上不明和尚同往松江府而去。薛蟠坚决要求乘马车,孙马二人也没反对。
刚出城门小马知府便惊呆了。通常出了城门道路便颠簸难走,不曾想此路宽阔平整、比城里少说强出去三四分。薛蟠得意道:“就是想看近距离观看你们这幅吃惊的模样,贫僧才特意不骑马的。”
孙溧也睁大了眼睛:“道路何时修成如此模样!”
“因为松江发展起来了,各色需求剧增,得给他们供货。要想富先修路。没有好路,哪里跑得了这么多车马。”
“城中的道路如何不修?”
“阿弥陀佛。”薛蟠合十道,“我们家仓库作坊都在城郊,城里的路与我何干。”
孙溧愕然:“此路是你修的?”
“当然。谁使谁修。”
“贾雨村呢?”
“呵呵。”
马尞眼珠子登时转了起来。“官府也出些、富户也出些,岂不好?”
“想的美!你可听过一个故事。黄河堤坝岌岌可危,县令想募集钱款修缮。满县富户个个装聋作哑。县令乃请来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问他:老人家可愿意捐二十两银子修堤,老人当即说愿意。县令大喜,看着一众富户,意思是你们这些没善心不识大体的。又问,您老可愿意捐二百两银子修堤,老人又说愿意。您老可愿意捐二千两银子修堤,愿意!县令意味深长道,故此老人家善有善报、长命百岁。下头有人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老人家,可愿意捐一头牛修堤?老人当即说,不愿意。县令急了,您老连二千两银子都肯出,如何舍不得一头牛?老人说,因为我家真的有一头牛。”
马尞听罢干笑两声:“堤坝垮了,岂非人人遭灾?”
薛蟠道:“有两个缘故。一则修堤坝的钱天知道被哪些官老爷们贪墨掉了。商贾们素日或是没少交税、少交税的也行了贿,凭什么出两次钱?二则,捐的钱若真能好生修堤也就罢了,可县令会贪墨掉多少?顶多勉强扛过今年,明年接着修。还不如收拾细软跑去别处。”
半晌,马尞颇不情愿道:“架桥修路确该官府出钱。”
薛蟠与孙溧对望一眼:“然而桥塌了路坏了,朝廷拨的银两还没出京就被半路截走。你说怎么办吧。”
孙溧道:“世人常常以为每件事都依着章程,其实每件事都没依着章程。”
薛蟠接着说:“若只几个人见钱不要命也罢了,上有律法可以处置;多数人都见钱不要命,你还真没法子把他们全都处置掉。”
孙溧叹道:“马兄弟,你不该接下这差事。扬州跟三河县……哪儿跟哪儿。”
“我擦!”薛蟠忍不住骂了声国骂。治国府上下全是二百五怎么的?合着这小子只干了三年三河县令。那地方跑快马进京一个时辰都不用,谁敢刁难国公府的少爷。到了扬州,非但寸步难行,还得被人忽悠得团团转。
小马明白他俩想提点自己,干脆拱手:“二位兄弟,请赐教。”
薛蟠摇头:“要是几句话就能解决问题,早说了。马兄弟亏你肯定会吃,而且会吃很多很大的哑巴亏。贫僧给你出个馊主意,只别说是我说的。”
马尞听到前几句有些不服气,后头笑了:“师父的馊主意最好使不过。”
薛蟠挤挤眼:“扬州巡盐御史林海夫人乃忠顺王府的郡主,眼界能耐不输太子妃杜氏……额,信圆师父;身份又够高。你到了地方就去拜码头,厚着脸皮跟她借幕僚。她肯定舍不得给你。将来遇上难事只管呱噪她,她不好意思不出手相帮。”
孙溧微笑道:“她就住在扬州,扬州乱套了她也不方便。”
马尞打了个冷颤:“你们俩说的,跟扬州是个火海深渊似的。”
薛孙二人同时道:“就是啊!”
马尞终于有点儿发憷。许久他问:“那……贾琏那厮是怎么处置松江府的?”
薛蟠望天:“跟扬州比起来,松江的芒刺连零头都算不上。码头鱼霸不许渔民把鱼直接卖给百姓,非得低价卖给他们、他们再高价卖出。贫僧雇几群流氓胖揍两顿才老实些。”
“衙役是做什么吃的?”
“他家族兄是……很熟的熟人。”
马尞无语。
“扬州的你敢揍?一个个背后站着王爷宰相太上皇。”
孙溧接道:“庆王世子现在都还在扬州呢。”
薛蟠再接:“外加婉太嫔和锦衣卫那位不知多大官的道长。”
马尞面色发白,心中开始打鼓。
与此同时,上海县新修的某处码头上,金陵总兵陶远威和四皇子夫妇、南安世子立于船头,手持千里镜查看水面。远处有三艘快艇围攻一艘大船,打得热火朝天。没过多久快艇便大获全胜,四皇子不禁鼓掌。
指挥快艇的将军姓罗,才三十出头。身高过八尺,往那儿一站跟座黑塔似的。其父本是个小军官,小罗将军乃副将。老陶到任后时常扮成个老卒子模样四处溜达,挨个儿查看营房。查到罗老将军处时爷俩都不在,可他们手下的兵卒比旁人的明显健壮。老头亲自试探几下,很是满意。遂留下一张纸条走了。待罗家父子回营,赫然发现那上头写着:后日来金陵总兵衙门,有官升。两天后,爷俩连升三级。
如若不出意外,四皇子这趟差事的第一单生意就是小罗将军办了。
然而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小罗将军收兵回营,正跟他父亲和几位心腹议事。岗哨来回话,说营外来了个和尚求见。
一位亲兵笑道:“化缘竟化到兵营里来了。咱们可天生就是杀人的。”
老罗将军道:“大战之前讨个口彩,舍他份饭菜打发走吧。”
哨兵出去不一会子,巡哨的小头目回来了:“将军,外头那和尚说他师父比你们爷俩加起来都有钱。他有要紧事找罗副将。”
老罗看了看儿子。“他法号如何称呼?在哪座宝刹修行?”“他说,告诉卑职没关系,就怕将军不方便。他劝罗副将还是去见他的好,单人匹马、莫带亲兵。”巡哨头目道,“那和尚必是练家子,身后背着一把长刀,看起来分量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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