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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老道姑与薛蟠早先遇到的一些大魔王级别不同。她既来了,不免打起全部心神对付。扬州王小四的坟显然是仆人大叔挖的。可这事儿毕得闲不会说——老毕再大公无私,对他都得睁只眼闭只眼。所以薛蟠利用了一把,命熊猫会将此事宣扬出去,传遍扬州大街小巷。扬州与金陵血脉相通,只两三天工夫金陵也传遍了。
两个月前,周淑妃之弟周公子雇胖达镖局的镖师护送自己回京。上回的镖师个子太高太显眼,镖局寻借口换了位模样平平武艺极高的,还给他介绍了艘商船搭上。那船自然是薛家的。徐大爷派出机敏心腹扮作账房先生随船北上,路上帮着周公子编瞎话。如今已行程过半,最多个把月便能抵达。
当初替王小四重新安葬的就是周公子,扬州护城河边流传着红衣少年投河自尽的传闻。与挫骨扬灰的消息杂糅到一处,老百姓脑洞大开,离奇猜测层出不穷。此事瞬间惊动了好几家。从义庄、到卖坟地的、到让周公子寄住的老农、甚至他买香烛纸马的铺子,被人问了个遍。而亲眼看见他投护城河之人也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说得真切。
毁尸案还没查清楚,扬州又出了件新鲜事。
绸缎商徐老爷是薛家的大掌柜。库房失窃,丢了黄金、银票、古董等物计七八万两,报到衙门。知府吴逊大人很是重视,亲自领了捕头衙役一大群细查痕迹。谁知这老徐居然信不过官府!徐大爷不知在窑子里听了什么狐朋狗友撺掇,跟他爹商议:同时去绿林中悬个赏,看贼盗中有无能人。遂寻到一位年轻的赏金猎人,名叫池无忧。容貌俊美、本事不俗。只要了三千两的佣金,帮徐家找回全部失物。吴逊大为光火,然也无可奈何。
毕得闲闻讯后当即把薛蟠喊去。薛蟠进门一瞧,仆人大叔脸色这个难看。忙问何事。
毕得闲道:“你可曾听说一个叫池无忧赏金猎人。”
“扬州那个吧。新手,没经验。名字哪能告诉甲方?”
毕得闲瞥了他一眼:“此人会不会是欧阳三郎。”
薛蟠望天:“想什么呢!辛弃疾、杨不悔、曹无伤、霍去病,都是正常名字。在那种地方呆过的人,哪怕叫土根、狗剩,都不愿意跟早先的花名沾上半点瓜葛。”
毕得闲指案头一张画像。薛蟠拿起来看了看:“轮廓有点像,但绝对不是。不过贫僧倒疑心此人诚心假冒他。”
“怎么讲。”
“要知道,帅小伙子虽然多,特别帅的却很少。欧阳三郎就是特别帅的那种。这位比他差点儿。”薛蟠摸摸下巴,“帅哥美女化妆变丑容易,样貌平平变好看是很难的。除了这画像,还有别的线索么?”
毕得闲递给他两张纸,上头仔细描绘了池三郎的信息。
才看几眼薛蟠便笑道:“后汉书曰,以今度之,想当然耳。”乃指道,“解忧公子从来不涂脂抹粉,在同行里头算比较黑的。啧啧你见过用‘眉目婉转’这样的词儿来形容男人么?还是学武的男人。保不齐女扮男装。派人去问问我们徐大哥,池无忧胳膊有多粗。穿高底鞋能增高,但女人的胳膊比男人细。”
毕得闲登时派人跑了趟扬州。又被和尚说着了。池无忧身形瘦弱,就算是男人也绝非武夫。徐大爷听说池贤弟可能是姑娘,当场得了相思病。
仆人大叔特亲来薛家告知此事。顺带说了句话:“因为这个,元清老神仙对师父的疑心去了几分。”
薛蟠耸肩:“缺乏信任的人生是可悲的。”
仆人大叔欲言又止。薛蟠给他倒了盏茶。半晌他终于说:“师父,按说夏天菜长得快,这都两个多月了……”
薛蟠秒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种菜不是件容易事。再聪明的人,进入一个新的行当都得适应些时日。贫僧觉得欧阳公子菜园子里的第一拨菜,很可能歪瓜裂枣、营养不良、没法见人。”不用可能,就是。还有只未成年中华田园犬撒欢儿捣乱,柳家人过去串门时是两只。欧阳那两亩菜地的收成甭提多糟糕。亏的他不是真菜农,不然这个冬天唯有讨饭度日。
仆人大叔红了半日眼圈,泪珠子终是往下掉。
薛蟠轻声道:“您这么想。眼下的情形,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正说着,外头有人嚷嚷。原来是柳剑云、田大力小哥俩带着马驹牛犊来了。薛蟠眼角直跳,强绷着脸大声吆喝,让他俩找茵娘宝钗等人玩儿去。偏牛犊平素放养惯了,直从田大力怀里跳出来、一溜烟儿闯入屋中。
薛蟠知道这小祖宗的威力。不待它蹿上多宝阁,飞扑过去抓个稳当:“你个臭小子!贫僧就知道你来了没好事!”隔着窗户喊,“大力同学,牛犊子贫僧扣下了,回头……”刚想信口说两句俏皮话,又怕那天然呆不留神冒出个“欧阳三哥”来。“罢了,回头再跟你算账。”一面朝柳剑云使眼色。
柳剑云多聪明,猜到大和尚说话不方便,做个鬼脸儿拉上田大力就走。田大力还回头嚷嚷:“阿宝师父,我师父让你算算日子,好正式收我入门。”
薛蟠喊:“让他排队!贫僧忙着呢。”见两个少年转出月洞门,稍稍放松。乃抓起牛犊搁在长案上,严肃道,“你小子听着。待会儿贫僧心情好便好;心情不好,画个圈圈把你变成狗肉煲。”
牛犊汪汪两声趾高气昂。
“真不知你爹怎么忍得了你!”薛蟠随手将它丢进仆人大叔怀里。
仆人大叔看这和尚做古认真威胁一条小狗,有些好笑;眨眼间狗儿跑自己这儿了,赶忙抱住。
“它叫牛犊,差不多有四个月吧。折算成人的年岁,大概就七八岁上房揭瓦。它爹……”薛蟠有点儿尴尬。派去少林寺的人前两天回来了,欧阳三郎跟法空老和尚平辈!“是贫僧一位小师叔,把它惯得无法无天。”
谁不知道法静和尚是他师叔?仆人大叔自然脑补成那位。
薛蟠在旁说:“牛犊子,喊叔公!”
牛犊最擅长撒娇,呜呜两声蹭了仆人大叔几下。仆人大叔哈哈直笑爱不释手。薛蟠喊丫鬟取狗粮来,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撸了半日的狗。
仆人大叔终于想起他得回去了。乃低声问道:“师父可否算算,那孩子平安么?”
“贫僧真的不会算。”
“庆王府……”
“他们找到人绝对第一时间交给老牛鼻子。还是那句话,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吧小牛犊子?”薛蟠拍拍牛犊的脑袋。牛犊傲娇扭头不搭理他。“你小子等着!等你长大了不给你找媳妇儿。”
仆人大叔忙说:“叔公给你找叔公给你找!”
“能不能给点面子啊它叔公!”
二人大笑。
牛犊趁人不备从案上跳走,又往多宝阁蹿。薛蟠盯着它呢!一把拎回来。“改明儿给你爹屋里打个多宝阁,让你随便跳。”
仆人大叔回去告诉毕得闲,自己在薛家撸了半日法静和尚的狗;老毕啼笑皆非。因薛蟠提起快到秋天了、这年头买不到带拆洗床垫的狗床,仆人大叔居然给做了一个!薛蟠彻底相信了遗传的力量。此为后话。过了几日池无忧又冒头了。这回是有个纨绔在酒楼打死了人,连夜逃跑。因他家某长辈乃京城大官,吴逊猜测他往北边逃了,发下签子命捕头追捕。奈何“官官相护”四个字深入人心,纵然吴逊官声极好,百姓依然不敢全信。池无忧收了受害人父亲两吊钱,抢在官差之前追到纨绔手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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