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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早预料过赵生受到刺激可能会来寻自己倾诉,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梅小哥上门寻衅滋事当天,黄昏骤雨,沥沥潇潇。赵生丢魂失魄般来了薛家。
因这个点儿他显见没吃饭,薛蟠直接把他领到了后花园一处水榭,命人送晚饭过来,再取十坛好酒搁着。才刚坐了会子,霹雷闪电,雨点儿大了起来,密密麻麻落入荷花池中。不明和尚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兴致上来,合着雨声欢快的唱了首小曲儿。“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和尚吃了个大半饱,赵生还没动一下筷子,只吃了几口酒。雨声略小了些。薛蟠望着他道:“若不想说话,要不就先吃点主食。垫了东西再吃酒不伤胃。”
赵生依然呆愣愣的。薛蟠正要以为他不会开口时,这哥们忽然说:“他没见着杜小姐。”
“很正常啊。满京城都知道杜小姐是四皇子的心上人。人家又不傻,跟容嫔的弟弟牵扯到一起。”
“他说杜小姐必然爱慕他。”
“哦,这么看你比他明白些。你好歹知道他并不爱慕你。”
“他笃定杜小姐爱慕他。”
“要不这样吧。回头贫僧寻个借口约庆王世子吃茶,你远远的偷窥两眼。容貌尚在其次,凤子龙孙的气度绝非寻常人可比。但凡杜小姐不是傻子,都知道他和四皇子哪个更可爱。”
赵生哑巴了。半晌又说:“不明师父,他要如何才能拉到人才?”
……哈?合着这哥们压根没开窍,贫僧白预备那么些词儿。“他拉不到人才的。”
赵生抬起头。
“你这位小梅人品实在太差。上回你把同窗彭生诬陷成奸夫,那可是一直照顾他的。你又被官老爷打得死去活来。你看人家小梅多坚韧!愣是装死、袖手不管。人才首先是个聪明人,其次还要有才。哪个人才看不穿他?谁敢跟着他?又不是没有别的皇子、王爷求贤若渴。”薛蟠举起筷子,“他跟前要是有什么得力的幕僚,九成是别人家派来细作。”
赵生大惊:“细作?”
“梅小哥虽不值什么,容嫔终究还得宠呢。若能从他这里弄到容嫔的消息,送入后宫给别家娘娘知道,说不定就能阴死容嫔。”薛蟠随口道,“至少皇后和吴贵妃这两家都人才济济。”
赵生脸色发白:“难道樊叔不忠?”
我勒个去!亏的为了照顾他情绪只点了支小小的蜡烛。少年人,你要不要这么口没遮拦?你不是猪队友,你是鼠队友。是了,梅翰林三月底就离京赴任,那时候贫僧等还不知道世上有个泉州樊家。樊叔大抵是泉州那边说的、还有两个没通知到、其中一个。又纳罕顾念祖为何敢一次性砸出去这么多人,简直豪赌。
想归想,大和尚依然若无其事的说:“忠不忠脸上看不出。你问问他可知道小梅性情。他要说不知道,呵呵,肯定是在骗你。”
赵生遂坐不住了,急忙告辞。
薛蟠长叹:“算了。贫僧还是那句话。别把性命丢了。横竖九皇子太小,十几二十年没人会在意他。”
赵生半晌才讷讷的说:“道理我都明白。”
“嗯。祝你早日能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赵生前脚刚走,薛蟠后脚就踩着地道直奔忠顺王府——他见过“樊叔”,釜底抽薪的差事只能十三去做了。
十三也利索,听完缘故换衣服就要走。薛蟠忙拦住他:“你帮我打听一下,梅翰林太太的侄女、扬州陈二小姐是从哪里听到的‘妙真’这个法号的。”
十三眨眼:“妙真是谁?”
“她老人家乃贫僧极敬仰的一位得道比丘尼,早已圆寂多年。不知怎么被以讹传讹、传成了贫僧钦慕的女人。”薛蟠合十诵佛说明原委。最末沉着脸道,“人人都有不可亵渎的长辈。贫僧要知道消息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十三将妙真脑补成了个清明睿智、佛法精深的老师太,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
乃直奔驿馆。可巧赶上听壁角,赵生逼问樊叔跟着小梅图什么。
樊叔道:“我是奉了主子之命扮作长随跟着梅翰林、梅翰林派我跟着梅公子的。差事办完自然回主子跟前去。”
赵生又问:“你主子是谁?”
“我主乃当今五皇子。”樊叔淡然道,“难不成你以为是梅公子?”
噎得赵生半晌一个字说不出。樊叔甩甩袖子走了。
跟泉州这群人打交道十三最有经验不过。三更天过后敲响樊叔的窗户,跳进屋里把忠顺王府的腰牌亮出,一番话吓得人家面如土色。“顾念祖诚心想卖些同僚换梯子高升,这会子锦衣卫已知道了。金陵不关城门多年,你最好现在就走。”
听见说“这会子”,樊叔还以为锦衣卫刚刚得到消息、明天就来抓人,吓得急忙收拾东西。胡乱打了个包袱背上,窗户大开,十三抓起他后背的衣襟,像提麻袋似的提出驿馆围墙。
这左近有薛家的铺子,十三让樊叔在后门等着。他翻入马房挑出两匹马,马蹄子上包了布,撬开后门的门锁出来。樊叔当他偷马,纠结片刻没出声。
十三一路将樊叔送到金陵城西门外的十里亭,勒住马缰绳道:“后头当无碍了。先生只管回去。”
樊叔忙谢过满天神佛,咬牙道:“必饶不了姓顾的!”
十三皱眉道:“他竟让你们个个姓樊,唯恐不惹人留意么?”
樊叔道:“顾四说是他是诚心的,但没告诉缘故,然我看着九成与……凌波水舫被杀的那位,有关。今年十月惠太妃做寿,他让我们悉数撺掇主公都去京城正西坊左近一家叫和喜堂的铺子买馒头寿桃,仿佛是为了对付一个叫魏柔儿的女人。我们也不知是谁。”
十三嗤道:“满脑子都让女人占了。”又问道,“有件事你可知情?梅翰林太太的侄女,前些日子莫名认了个老姑子做师父,仿佛有什么阴谋似的。”
樊叔立时说:“我险些忘记此事。金陵薛家的不明和尚曾爱慕一位姓陈法号妙真的美貌女子,就是人死了很久。”
十三心想小和尚要是在当场绝对翻脸!“据我们府里所知,这位师太乃其师长。”
樊叔一愣。老姑子不上五十不能叫师太,又仙逝多年,自然不会是小和尚的梦中情人。他不觉幸灾乐祸:“那他们岂非白忙一场!”“消息是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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