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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院子人来人往,短暂的兵荒马乱后,归于宁静,低调奢华的卧房中,白纱床帘一边落下,红色烛火印照得床帘后若隐若现。
柳奕泽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闻昭手?中拿着一根银色链子细细擦拭着,抚摸的模样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他眼下落下阴影,唇边勾着浅笑。
风从窗户缝吹进?来,烛火忽明忽暗,让他的笑都透着阴冷,柳奕泽捏了捏衣角,倘若闻昭发怒,他还不会这么忐忑,在面对未知时?,难免心中会有几分猜测。
“你拿那个作甚?”柳奕泽问?。
闻昭不答反问?:“好看吗?”
他侧过身?,柳奕泽才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镣铐。
柳奕泽了然,这次看来是气狠了,这镣铐也?不知何时?准备的。
他们当中须得有一个人服软,闻昭想?要让柳奕泽乖乖待着,可柳奕泽这段时?间看起来乖了,但实际上?也?只是看起来,他的性子坐不住,让他待在一个地方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憋的难受。
在闻昭眼中,他有两次逃跑的前科,一次逃跑未遂,一次留下一封狗爬字的信,闻昭自是不可能轻易放他出去。
放走了,就见不到了。
闻昭拿着镣铐,往柳奕泽那边靠近了些,细细的链子发出阵阵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他眉梢眼角带着温柔,“送给你。”
他伸手?去够柳奕泽的手?,指尖触碰到柳奕泽手?背,还未抓住,被柳奕泽反手?握住了,相比他修长白皙的手?,柳奕泽的手?背收紧,肌肉线条便显露了出来,透着力量感,掌心的温度也?很高。
他用力一拉,闻昭往前倾去,跌入了他怀中,闻昭愣了愣。
接着,便感觉到后颈搭上?了一只手?。
柳奕泽手?心下滑,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别生气。”
“今夜是我错了。”他说。
不知为?何,对上?闻昭那双似带笑的桃花眼,他却觉得心揪着疼,明明不高兴了,可还笑得那般温和,眼底却不自觉的泄露了让人看不明白的忧郁低沉。
柳奕泽见着,便心疼了。
头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便想?着服软就服软吧。
他活了这么久,栽过的大跟头都在闻昭身?上?了,还舍不得动他,舍不得看他伤心的模样,就是……舍不得。
上?次见到师姐,他对闻昭说,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他知道闻昭不会害他,知道闻昭喜欢他,知道,却没有把握,但是愿意相信他。
闻昭没有出声,安安静静的伏在他肩头,拿着镣铐的手?收紧,指尖泛了白,墨色长发披散肩头,他垂下眼帘,盖了眸中神情。
“闻昭。”柳奕泽道,“我不喜欢一直待在这。”
闻昭睫毛轻颤。
短暂的静默过后,闻昭闭上?了眼,声音暗哑:“好。”
柳奕泽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就松口答应了,一时?还没回过神,过了片刻,他松开闻昭:“当真答应我了?”
“嗯。”闻昭垂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镣铐,“我答应你了。”
柳奕泽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闻昭的后院不出去,他往前凑了凑,压低身?体从下往上?看闻昭,闻昭别开了眼,像个生气闹别扭的稚童。
柳奕泽不依不饶,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唇角,闻昭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手?指扣在了闻昭手?背上?,压在了床上?,身?体前倾吻着他。
银色镣铐掉落在床上?,闻昭拉住了柳奕泽衣摆,柳奕泽指尖扣进?了闻昭指缝,轻咬他下唇,闻昭肩头颤栗,轻喘着气。
——
柳奕泽的师姐被安置在了别处,他去看了看师姐,让她别担心,顺道出门了一趟,没找到他爹他们,他打听消息得知,还要过两日,比武会晤才会结束。
一路他都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着他,他没在意,回去路上?在街头买了两串糖葫芦。
王爷府邸中,家仆在院中走动,闻昭坐在书房,听着常衣的汇报,闻昭不想?把关系真的弄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柳奕泽愿意退一步,他便也?愿意退一步,两人间心照不宣。
“王爷,柳公子回来了。”一名小厮来报。
闻昭颔首:“知道了。”
没过多久,柳奕泽便来书房找他了,之前柳奕泽一直被困在那小院子,出来才发现偌大的府邸别有洞天,他之前可谓是被“金屋藏娇”了。
闻昭低头看着书,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口,端的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柳奕泽知道他这是还不高兴着,答应让他出去、让他见他师姐,但这并不妨碍他不高兴。
一根糖葫芦突兀的闯进?他视线。
“拿开。”他道。
柳奕泽蹲下趴在他桌前,“王爷,我这特意给你带的,常衣说你可喜欢吃了。”
他转着糖葫芦的木棍,上?面的糖衣很诱人。
“我不爱吃。”闻昭说。
“是吗?”柳奕泽瞥了他一眼,这会儿?都不肯抬头看他了,柳奕泽出去走了一趟,心中郁结之气散了,又恢复成了以往不受管束的性子。
他坐在了闻昭的桌边,“那我吃了,就这一串了。”
闻昭:“出去吃。”
柳奕泽:“嘶——”
他突然捂着心口吸了口气,闻昭偏过头,见他皱着眉痛楚的模样,放下了手?中的书,等了一会儿?,问?:“怎么了?”
“心口疼。”柳奕泽揉着胸口说。
闻昭皱了皱眉,他起身?道:“我去叫大夫。”
闻昭往前几步,手?腕忽而被抓住,在他未反应过来时?,身?后的人用力一拉,闻昭往后倒去,后肩抵住了柳奕泽胸口,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柳奕泽反手?捏了捏他的脸。
闻昭愣神过后红了耳根:“放肆!”
“这样就是放肆……”柳奕泽低头,亲了亲他耳垂,在他耳边问?,“那这样呢?”
柳奕泽在他耳边说话时?,不经意压低了嗓音,呼吸扫过的地方似带着灼热的温度,闻昭耳朵发麻,半响,他放松了身?体靠在柳奕泽怀中。
他道:“今日兴致不错?”
柳奕泽:“本来不错,见到你就不好了。”
闻昭偏了偏头。
柳奕泽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闻昭的腰不软,但很纤瘦,他靠在闻昭肩头,补充道:“你这般不开心,我怎的还开心的起来。”
闻昭侧过头,墨发扫过柳奕泽的脸庞,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淡淡熏香味,他语气和平时?别无二致道:“是你多想?。”
柳奕泽低头,看到手?中糖葫芦,他道:“你可知,第一次亲到你时?,就是糖葫芦味的。”
闻昭喉结滚了滚,听到柳奕泽一声笑:“当时?我还在想?,这人的嘴怎的这么甜,叫我好想?咬一口。”
“是吗?”闻昭偏过头,垂眸视线落在柳奕泽的唇上?。
柳奕泽的唇形很好看,唇角便是抿着,也?像是在笑得模样,显得吊儿?郎当的不正?经。
他侧过了身?,攀住了柳奕泽肩头,亲了下他的唇,然后咬了一口,下的力道还挺重,柳奕泽挑了挑眉头,又感到他仿佛动物舔舐伤口似的安抚着他被咬的地方。
柳奕泽手?落在了他的后腰。
夏日天气炎热,傍晚时?分,窗外蝉鸣声不止,落山太?阳映红了白云,窗口光束落在了闻昭身?上?,柳奕泽微睁了睁眼,看到了他脸上?细细的毛绒,昳丽的面庞增添了几分干净的幼态。
他闭上?眼搂紧了他。
哄人是个技术活。
柳奕泽之后的两天乖乖待着,闻昭不喜他和他师姐每日见面,却也?没有阻止,只是事后总要哄哄才好,而闻昭也?好哄的很。
他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他爹他们回归的时?候,他对闻昭提出了让他师姐跟着他爹他们一块回去,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解决便好,不要牵扯旁人进?来。
况且他爹不会扔下他师姐不管,柳奕泽不想?让闻昭在他爹娘那成了敌对。
闻昭应了。
只是没等到闻昭放他师姐回去,他先等到了他爹。
巳时?天气就有些燥热了,柳奕泽坐在书房窗台上?,松了松衣领口衣领,闻昭坐在书桌前,拿毛笔沾了墨水,时?不时?抬眼看一眼柳奕泽,然后在纸上?落笔。
天气热柳奕泽便容易犯困,他靠在窗台,双手?抱胸,闭上?了眼睛,一只蜻蜓从窗外飞来,停在了柳奕泽高挺的鼻梁,闻昭抬眼见到这画面,不由无声笑了笑。
柳奕泽鼻子痒,他皱了皱鼻子,蜻蜓便飞走了,他偏头打了个喷嚏,稳稳当当的坐在窗台上?。
他揉了揉鼻子,注意到闻昭的视线,侧过看过去,只见闻昭已没在看书了。
他眼神好,一下就看到了上?面的画,“你在画我?”
闻昭:“嗯,别动。”
柳奕泽又靠了回去:“听闻你画技了得,可要把我画好看些。”
“你本就好看。”闻昭漫不经心的说着夸赞。
柳奕泽扯开唇角笑了,偏头看向闻昭:“得你这么一句称赞,荣幸啊。”
闻昭低头间眉宇带着温和,他轻笑一声,面前少年郎似没怎么意识到自己的俊朗,以为?他是在故意说好话,没有当真。
他抬眸,对上?柳奕泽笑颜,背面迎着窗外的光,耀眼又招摇,眼底带着未褪去的稚气,他衣领口扯散了些,颀长健硕的身?体随意坐在窗台,随性中又透着野性。
柳奕泽身?上?的纯粹、无拘无束,还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江湖气息,都是吸引着闻昭的地方。
一幅画还没完成,外面常衣进?来,他先是看了眼柳奕泽,对闻昭行礼道:“柳宗主求见。”
闻昭笔尖顿住,柳奕泽直起了身?。
“我爹?”
庭院花开,正?厅小厮端着盘子踏了出去,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坐在红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杯家仆端来的茶水,待客之道周全?。
“王爷,你这般以礼相待,想?必不是不讲理?之人,在下也?就直说了,劳烦王爷,将我小儿?和徒儿?放了吧。”
主位之上?,换了一身?宝蓝色长衫的闻昭拿茶杯盖子拨弄着茶水,垂眸温润如?玉,唇角含笑,“柳宗主说笑了,不知本王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了?”
“你这是强抢民男!”柳父喝了口茶冷静。
柳奕泽在门外回廊,他坐在扶手?上?,一旁常衣抱着剑像个木桩一样站在旁边,柳奕泽伸手?出去摘了片叶子。
不久后,一名小厮过来,让柳奕泽跟他进?去。
厅堂气氛有些凝重,里头没有奴仆伺候,闻昭坐在上?位,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柳奕泽一进?去,就看到了他爹涨的脸色通红,一见到他,就站了起来。
“爹。”
“儿?啊!”他爹上?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他一番,发现柳奕泽白了些,胖了些,不像是受苦的样子。
他爹对闻昭道:“在下要同小儿?说几句话。”
“请便。”闻昭摆了摆手?,起身?舒了口气,往外走去,对门口常衣吩咐道,“看好了。”
常衣:“是。”
闻昭吩咐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柳奕泽他爹听到脸绷得更厉害了,他拉着柳奕泽到一边坐下,作为?父亲对儿?子的了解,柳父知道自家儿?子不是吃亏的人。
“你且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柳父严肃着脸低声问?。
柳奕泽印象中,父亲很少会有这么板着脸的时?候。
“他说什么了?”柳奕泽问?。
柳父:“你别管他说了什么,你就说你和他怎么回事。”
柳奕泽:“我……”
他顿了顿,抬眼对上?柳父的眼睛:“我想?和他在一起。”
“咔嚓”——
茶杯在柳父手?中裂开了一条缝,“你、你……”
他半天没有“你”出个什么来,手?都在颤抖,“你可知,他抓了你师姐。”
柳奕泽:“我知道,他答应我会让师姐和你们一起离开。”
柳父摆摆手?:“他抓了你师姐,只提了一个条件,他说他要同你成亲,你且和我说,是不是……是不是他逼你的?”
常衣在外尽职守着,廊下有清风吹着,上?午还不算热,他没有去听里面柳奕泽和他爹在说什么,闻昭没有吩咐去听,他不会做多余的事。
良久,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常衣侧过头,只见柳奕泽他爹气势汹汹的身?影,直直掠过了他,往外走去,没有人拦他。
厅堂内,柳奕泽站在中间,旁边的一张桌子断成了两截,桌上?的东西都滚落到了地上?,他从没见过他爹这么生气的样子,他爹平日里像个老顽童一般,对谁都没脾气的样。
他爹说,闻昭最初还抓了他两个师弟,但后来又放了,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说要放了他师姐,就得让他和闻昭成亲。
往日种?种?串联,他似明白了闻昭的用意。
闻昭让他看起来像是被强迫,保全?他在他爹和娘那边的关系,若他爹真为?了他师姐,把他推了出去,那只怕往后他爹还得对他愧疚。
毕竟他师姐潜入府中,伤到了闻昭,是发生过的事。
闻昭似一点也?不在意他那些好名声毁于一旦。
闷热的天气容易令人烦躁,午间蝉鸣声吵闹,到了夜晚才凉快了起来,晚饭时?间,桌上?摆着荤素搭配的菜,还有一壶酒,柳奕泽坐在桌边,先喝了杯酒。
“这酒不错。”他道。
闻昭:“你若喜欢,酒窖中还有许多。”
“喜欢。”柳奕泽道。
闻昭笑了笑。
今天一天下来,柳奕泽没表现出哪不对,闻昭也?没问?他和他爹谈了什么,那被毁掉的桌子像是被他们不约而同的略了过去,没留下痕迹。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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