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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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人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比试？

让内务府的那帮人去判别东西的好坏？！

傅安宁怎么能提出这样的比试？！

说实话,他心里没底。

不说别的，就是刚才那只皮箱,若不是这个剧是他设下的,他根本看不出两只皮箱有什么区别。

如今要让内务府的人去比试眼力,三局两胜让他们去分辨傅安宁准备的东西哪个才是好的？

孙大人只觉得心里一阵打鼓。

他悄悄地往孙丞相的方向看了看，却只看到孙丞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喜怒,更看不出他究竟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该怎么办？

孙大人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浸透了衣衫,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他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跳动的声音。

还没等孙大人想出个对策,已经有人替他做出了决断。

圣上哈哈大笑，道：“有趣,这样的比试实在有趣，朕也能看看内务府众人水平究竟如何。”

“孙爱卿,你最了解内务府中诸人适合水平，朕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去挑选来参加比试的人，若是赢了,朕重重有赏！”

他没有说若是输了该怎么办,但是众人早已心知肚明。

输了便是水平不够，一个水平不够,尸位素餐的人又如何能忝居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罢官事小，若是惹了圣上不痛快，难免要治他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孙大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快了，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黑屋子里面一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背后还有人不断的推着他往前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前面在等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他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圣上的话就是圣旨，金口玉言，谁也不能违背。

孙大人只能硬着头皮应下，然后开始在脑海中不断的思索着究竟该让谁来参加比试，旁边的傅安宁好心提醒了一句，道：“大人可以找来平时查验食材的负责人，小女这次选的都是食材，民以食为天，分辨食材优劣应该是内务府负责查验的大人们最基本的职能吧？”

闻言，一直老神在在的孙丞相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想起了在御书房那枚罪魁祸首的鸡蛋。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傅安宁，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暗自想着：他不会又要折腾鸡蛋了吧？

若是再看到鸡蛋，恐怕他这一辈子都要对鸡蛋产生阴影了！

***

等到傅安宁让人将第一样食材抬上来的时候，一看到那两筐鸡蛋，孙丞相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怒视着傅安宁，虽然一言不发，可众人似乎都能够听到他想要怒吼出来的话语一般：你这个小娘子，难不成你就跟鸡蛋杠上了吗？！

傅安宁还真的就跟鸡蛋杠上了，掀翻孙家从鸡蛋开始，从鸡蛋结束。

两筐鸡蛋分别摆在桌子的两边，一个是十分精巧的藤篮，另一个是十分常见的竹篮，藤篮那筐里面装的鸡蛋洗得干干净净，一个个十分精巧，看起来赏心悦目，摆在那里就像是一份工艺品一般。

另外一筐卖相就有点讨人厌了，鸡蛋上面沾着泥土，灰扑扑的，像是在泥地里打过几个滚一般，又像是刚从鸡屁股底下摸出来就摆到台上来了一样。

孙大人找来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官员，他似乎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踏入殿中开始他的心口便腾腾的跳了起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挪动着两条短粗的，像是柱子一样的腿，腆着一个圆溜溜的肚子走到了近前。

他小心翼翼的在高台前跪下，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时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他圆滚滚的大肚子直接贴在了地面上，矮胖的身材让他想要磕头，可是怎么也越不过肚子的阻碍，他干干的笑了笑，紧张的满头大汗，生怕自己在圣上面前失了仪态，这可是要被问罪的！

一想到这个，胖乎乎的官员一咬牙一狠心，高高的撅起了屁股，用肚子作为支撑点，把自己的身体做成了一个跷跷板的样子。

屁股这头撅起来，上面那头可不就下去了嘛。

“咚”的一声，磕头完成，他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官员们尽收眼底，他们想笑，可是如今在大殿之上千万要保持严肃，不能御前失了仪态，他们只能努力的把笑意给憋回去，一个个吭哧吭哧的，浑身哆嗦的像在筛糠一般。

直到高高在上的圣上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众人才仿佛得到了信号一样，憋不住的终于笑出了声。

圣上抬起手轻轻的咳了一声，想要恢复自己威严的形象，可还没等他把笑意给憋回去，一眨眼就看到了那胖乎乎的官员在地下眼巴巴的看着他，为了让自己保持一个谦恭的态度，他的屁股还得继续撅着。

这副样子让圣上一下子就破功了，再次忍俊不禁。

好半晌他才终于缓过来，带着努力往下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冲着胖乎乎的官员摆摆手，道：“想来你已经知道今日让你来的目的了？”

胖官员连连点头，他似乎并不是很适应这样的环境，这么会儿功夫，他额头上的汗水都已经汇聚成一条线，顺着脸上的轮廓往下流淌，汇聚在下巴上，吧嗒吧嗒的往下滴。

他紧张的擦了擦汗，连忙回禀道：“孙大人已经派人告知微臣，微臣在内务府中一直主管食材采办的事情，今日一定把所有本事都拿出来，好让天下人都看看，我们内务府是给圣上当差的，一片忠心向着圣上，绝对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说着，他还特意挺了挺肚子，俨然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引得圣上又是一阵忍不住的笑意，原本这是一场十分严肃的比赛，可是因为这名胖官员，原本严肃压抑的气氛变得十分松快，就连孙大人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都松了一些。

他勾了勾唇，带着一丝笑意的目光从胖官员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傅安宁的身上。

这小娘子当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好不容易做了个局引李大人入瓮，没想到倒是为小娘子做了嫁衣，让她顺竿爬，直接摆出了这么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试。

老祖宗说得好，人不可貌相。

只是不知道傅家的小娘子会不会也犯了这样的错误呢？眼前的胖官员看起来憨态可掬，实则心细如发，若是小娘子小看了他，谁胜谁负可就不好说了。

众人各怀心思，胖官员已经领命来到了桌案之前。

他仔细的打量着台上两篮鸡蛋，一篮是用精致的藤篮装着的，那只藤篮他十分眼熟，是他们内务府中前不久才刚刚采买回来的，他还从中间收了五百两银子的回扣呢。

那篮鸡蛋也被清洗的干干净净，表面光洁无污物，一眼看去就让人十分喜欢。

再看另外一篮鸡蛋，上面脏兮兮的布满了各种泥土，还有白白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看起来污糟极了，周围其他的官员们一看到这篮子鸡蛋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后退几步，生怕它上面的臭味会沾染到自己身上一般。

胖官员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他下意识的想要指向那篮精致的藤篮装的鸡蛋，毕竟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一篮无论是从卖相还是从装扮上都是上好的。

可还没等他把手指头给伸出去，他的余光就看到了在旁边好整以暇等着他做出最终选择的傅安宁。

这位小娘子的大名他早有耳闻，人家都说她到哪儿都能掀起腥风血雨，是个安分不下来的小娘子，可在他看来，这也证明了小娘子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既然如此，她真的会把答案就这么简单的摆在他面前吗？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一转，胖官员心里一下子就摸不准了，他再看那一篮藤篮装着的鸡蛋的时候，便总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再看看那篮脏兮兮的鸡蛋，越看越觉得好像这一篮才更好一些似的。

再回忆一下平时内务府从外面采买鸡蛋的时候，印象中那些鸡蛋也都是污糟的，没有一个是干干净净的，而且收这种脏兮兮的鸡蛋还是宫里的传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到了他这里还是一直继承了下来。

如此说来，小娘子便是要欺他不懂，故意拿了内务府中污糟的鸡蛋，又把民间采买来的鸡蛋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藤篮中，两相对比，便要他直接掉进陷阱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

想到这个，胖官员觉得自己已经洞察了傅安宁的阴谋，他毫不犹豫的站到了污糟的鸡蛋那边，指着竹篮中的鸡蛋道：“圣上，这才是内务府采买的鸡蛋。”

朝堂上瞬间想起一阵哗然的声音，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胖官员，大家肉眼看这就知道藤篮那边的鸡蛋更干净，品相更好一些，怎么到他这里却选了竹篮里的污糟的鸡蛋？

如此愚蠢的选择，他那双眼睛真的能分辨好坏吗？！

就在满朝堂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从人群中突然传出了几句不一样的声音，有人道：“看来这位大人果真是一位有本事的人。”

“是啊，人家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有些事情到底还是得实践出真知。”

“祝兄此话是什么意思？”

“想来大人平日里甚少过问家中俗事？”

“哼，家中之事自有娘子负责，更何况君子远庖厨，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

“也难怪！是这么回事，老人都说鸡蛋买回家可千万不能洗，一旦洗了，看着是干干净净的，鸡蛋里面就已经坏了，人要是吃下去，轻则腹泻，重则一命呜呼，反而是没洗过的鸡蛋摆在那里能放好长时间。”

殿上都是读书人，从来都是从书本里面去刨知识，很少管这些事情，乍一听问这种说法，他们才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胖官员是出于这种目的才选了竹篮里面的鸡蛋。

如此说来，傅家娘子在将鸡蛋摆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设下了陷阱，若不是胖官员有真才实学，还真的要被傅家娘子给骗过去了！

众人交口称赞的声音传到胖官员耳中，他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没选错！

看着在场各位比他官职高出许多的大人们一个劲儿的吹捧，胖官员忍不住有些飘起来，他美滋滋的想着：做官到我样也算是祖上积德了，能在圣上和诸位大人们面前露脸，想来今天过后，他升官发财，光宗耀祖指日可待了！

可是，升官可以，千万别把他从内务府给调出去啊！

孙大人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他脸色顿时好看了很多，腰板儿也挺起来了，在这个时候他不由得看向傅安宁，问道：“傅娘子，可否揭晓答案了？我们内务府的人没看走眼吧？”

傅安宁神秘的笑了笑，道：“若是让我来揭晓答案，那可不公平，孙大人不必担心，小女请来了一位身份不一般的人，待会儿让她来揭晓答案，绝对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身份不一般的人”？这个说法一下子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他们不断的猜测着，不知道傅安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无论他们怎么猜测，傅安宁都打定了主意，在三道题全部回答完之前绝对不把答案给说出来。

她又让人将第二份食材摆了上来，是两种大小不一的藕，一节一节的摆放在篮子里面，依旧是不一样的篮子，一个精致的藤篮，一个是粗糙的竹篮。

胖官员上前仔细的查看起来，藤篮里面的藕节呈褐黄色，七孔，看起来倒是大小均匀又圆润可爱，只是……

他皱了皱眉，又走到了竹篮前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暗示的缘故，他还没看便觉得竹篮里面的藕似乎更加精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