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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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想民女还真是幸运，不用像孙大人这样面临两难的抉择。”说罢，她欢快的跟在圣上身后踏入到了内务府衙门之中。

踏入到了这个她即将斗垮孙家报仇雪恨的战场上！

身后两个守卫为难的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跪在他们身前不知道自己该起来还是该继续跪着的孙大人，心中默默的庆幸了一下：那位小娘子说得对，幸亏我们只是两个守卫，站着看门也是看，跪着看门也是看，总不像孙大人一样还得面临这样两难的抉择。

***

实际上孙大人并没有跪多久，他被傅安宁给唬着了，还真的把那句“没让起就起来是对圣上的不敬”当了真，脑子里面一直在捉摸着自己到底该选哪一个，是站起来，还是继续跪着？是继续跪着，还是站起来？

左右为难。

想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这种说法。

按照这么说，圣上每天叫起都要把嗓子给喊哑了，要不然圣上走过，身后跪了满地的宫人们该怎么办？难不成为了等圣上一句“叫起”，就得一直跪着？

该死的贱/人，竟然敢耍他！

等孙大人反应过来并且匆匆赶了上去的时候，圣上已经在大堂上坐定了，傅安宁扬着下巴站在众人眼前，道：“各位都听清楚了吗？圣上委任我来查账，今日便当着诸位的面将规矩立下来，也省得后面再有推诿。”

众人看了看圣上，又看了看傅安宁，低着头默默的不敢说话，孙大人一进来就看到了傅安宁在上面大发神威，气得他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恨不得把鼻子都气歪了。

这是他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来这里指手画脚了？！

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做“圣上委任她来查账”！拿根鸡毛就想当令箭了？！

孙大人冷笑一声，小丫头片子还是不知道官场的险恶，既然你一头撞了进来，这次不让你死，他的“孙”字倒过来写！

傅安宁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孙大人，她一挑眉，在众人眼巴巴等着她发话的时候，突然道：“哟，孙大人来了，赶快的，我正跟大家伙儿约法三章呢，你来了也跟着听听吧，省得到时候谁传递错了信息，让您再误会了我的意思，耽误了查账进度，圣上不高兴，你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呀，疏忽了！

孙大人有些懊悔。

转念一想，这牙尖嘴利的小娘子惯会用话来吓唬他人，就算他这次不来，她也有话等着他。

一想到这一点，孙大人不由得在脸上扯出了一抹十分官方的假笑，回应道：“傅娘子思虑周全，那本官也听一下傅娘子所言，看看傅娘子到底对查账一事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只是把责任划分一下。”

孙大人眉毛一跳，“责任划分”？这个女人又想搞什么鬼东西？！

“其一，圣上让我来查账，便只有查账一事是我分内之事，其余内务府诸事既与我无关，更不需我插手，诸位大人觉得是与不是？”

众人想了想，当然是这样，你一个查账的难不成还要对他们的其他事情指手画脚吗？想不到这小娘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看起来挺狂傲，但说到底还是个娘子，看到这么多大人在堂上，想来她也知道自己本就没有立场与他们同室而出吧！

几位高傲的大人从鼻腔里面发出了一声冷哼，直接道：“娘子此言甚是。”

“其二，圣上派我来查账，那么内务府的账目与各种条子，核销单据，都应该由我随意调阅，各位大人觉得是与不是？”

这话在众人听来也是废话，她既然是来查账的，难不成还不让她调阅账目吗？这不是公然和圣上作对吗？谁会那么傻！

于是孙大人扯了扯嘴角，直接应道：“娘子说的是，只要娘子不将账目带出内务府，不损坏，不抄录，一起自然由娘子随意调度。”

“好！”傅安宁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众人也终于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心中暗自想着：圣上这是怎么了，派个娘子来查账不说，派出来的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主儿啊，来了两句话，没有一句是给自己争取的，难不成圣上也只是想走个过场？

他们悄悄的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上首的圣上，依旧脸色铁青，没有半点笑模样，一看就知道是生了大气了！

都说圣心难测，真当圣上毫不掩饰的把愤怒全部都摆在了你面前的时候，你才知道“圣心难测”四个字是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他们宁愿圣上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让他们去猜，也好过这样直接把要命的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来。

如此气恼之下，圣上又怎么会派一个小娘子来查账？孙大人在心里不断的琢磨着这件事，他回忆着自己父亲说过的为官之道，揣摩圣意之道，最终他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难不成圣上是用这么个小娘子来掩人耳目，实际上另外收买了内务府中的其他人来收集证据？

他被这个猜测吓得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里衣都被浸透了。

他眯起眼睛左右扫视了起来，看着满堂的官员，心里不断的猜测着到底谁会是圣上埋下的那枚暗棋？

若真是如此，他当真要更加小心了！

傅安宁并不知道孙大人已经自己吓着自己又胡思乱想了一圈，如果知道的话她一定会拍手叫好，然后再在孙大人的揣测上加一把油。

她眼看着堂下众人已经开始放松了警惕，终于笑眯眯的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第三嘛，小女子是个平民，没见过大世面，有件事还真不知道，得先请教一下诸位大人才行。”

她的伪装让原本全副武装警惕的众人已经松懈了一丝，不多，只有这么一丝，但已经足够了。

在众人依旧没打算听到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的时候，傅安宁笑眯眯的掀开了她埋了许久的一枚炸弹。

“以前小女子在乡下的时候见过这么一件事，城里的杂货店里有个帐房先生管着杂货店里买进卖出的所有账目，他在杂货店里干了许多年了，老板一直都很信任他，早些年老板还会经常查账，核对账目，后来便是帐房先生将账本送去，老板翻阅一下没出错，看一下收益支出便可以了。”

“有一日老板心血来潮要全盘核对一遍，这一查却发现有好些东西和账目上对不上，老板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帐房先生回答：还有另外一本账呢，那些东西在另外一本上面记着，可是这些日子那本帐找不到了，老板您别急，我再找找，过些日子我找到了就送给您过目！”

“小女子就琢磨，一个乡下小城的杂货铺的帐房先生一辈子手里也过不了几本帐，就这样都能把账目给弄丢了，咱们内务府总管天家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事情，账目恐怕更多，要是保管不善了，丢了那么一两本的，潮了霉了的，被虫吃鼠咬了的，到时候查账的时候该怎么办啊？小女子还得向各位请教一二才是。”

“丢了”？“潮了霉了”？“虫吃鼠咬”？

在场的众人脸色直接青了，尤其是其中几位书卷气息十分浓厚的大人，他们脸色又青又红，煞是好看。

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愤愤道：“好让姑娘知道，，内务府和那些乡下地方不一样，内务府众人各司其职，分工明确，忙而有序，就像是姑娘说的账目管理上的事情，正是在下管辖的，若是让账目丢了，霉了潮了，虫吃鼠咬，这些一旦出现，那都是在下的责任！不同的账目分别由不同的人来掌管，到时候姑娘要什么直说便可，若是不能再一炷香的时辰内为姑娘找到卷宗，哼！在下这颗头颅都能双手奉上！”

被质疑了本职工作的大人很是愤怒。

傅安宁哈哈大笑，道：“有大人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

说罢，她慢悠悠的走到旁边一处阴暗处，孙大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里坐着一个人，一直在记录着什么。

是圣上身边的史官！

傅安宁站在史官面前一礼：“大人，方才的话您可都记下来了？”

史官收好手中的册子，点点头，记录圣上的起居是他的责任，今日圣上所见所闻他自然也得如实记录才是。

傅安宁继续问道：“不知大人是否能将刚才我说的三点再抄录一番，让小女子与诸位大人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姓名，到时候一旦有了冲突，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也不会搞错不是？”

孙大人这才明白了傅安宁究竟想要搞什么鬼，她怕在她查帐的时候内务府的人会使绊子，各种拖延，如此一来她便能心无旁骛的去查账！

好！好一个心思诡谲的小娘子！

他倒要看看，这小娘子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被气到了的孙大人在史官大人重新誊写了他们所承诺的内容以后，率先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其余人面面相觑，刚才他们还在后知后觉的反思着傅安宁这番举动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如今孙大人一签，他们到底该签呢，还是不签呢？

罢了罢了，孙大人都签了，他们还犹豫什么？！

这样想着，众人排着队一个一个的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签名的傅安宁，一双眼睛就像是在看着猎物一个个排队往陷阱里面跳一样，她的眼睛都要亮的发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傅安宁：计划通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