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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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羽妈妈和周小龙略有相似,做惯了游手好闲的阔太太,一朝跌落，接受不了落差，酗酒打牌吹牛逼，闲来无事揍儿子出气。

本来按照惯例，苏羽妈妈今晚应该在牌局,没想到突然回来,苏羽也被她闹了个措手不及。

“我不想在家住了。”苏羽轻声叹气,和林渺坐在街道旁的条椅上，他仰头望天,两只手互相揉搓,摩擦生热。

林渺裹紧外套，和苏羽挤在一起，无家可归的少年彼此安慰。

“我爸留了张信用卡，”苏羽轻声道，“我查了下金额,足够维持我到大学毕业。我想去外边租房子。”他扭头望向林渺,大抵同病相怜的缘故，便真心实意地邀请：“阿渺,要是你不想回宋家，跟我一起住吗？”

宋逸辰不在的宋家，对林渺来说无异于阴曹地府，周家兄弟这对大小阎王随时准备将林渺剥皮拆骨。

“你哥……不打算管你了吧。”苏羽想起怀抱林渺的宋逸辰，虽不知原因,但把林渺丢给周小龙周小超，分明就表示，他根本不在乎林渺。

林渺垂眸，其实苏羽这话说得不够准确，宋逸辰并非不管他，或许他只是以为郑管家和赵姐能照顾他。

周家兄弟在宋逸辰面前争相表现，客观地讲，至少从宋逸辰的角度看，那两兄弟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但至少在待人接物方面有着小县城人应有的朴素。

宋逸辰在的时候，周小超安静胆小，周小龙同样夹紧了尾巴做人。

谁曾料宋逸辰前脚刚走，后脚两兄弟便原形毕露。

是否搬出宋家这个问题，林渺得谨慎思虑，考虑到他迟早离开宋逸辰，提前感受宋家以外的生活也很有必要。

苏羽见他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心中了然，体谅地说：“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哎，你再想想吧，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小事情。”

林渺感激，朝苏羽点点头。

不过今晚，林渺肯定不愿意回宋家，郑管家住院，赵姐在医院陪他，如果回宋宅，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己找死。

他陪苏羽找ATM机取现金，两个人走得急，苏羽没来得及带手机，只能用现金支付。还好苏羽的身份证随身揣在内兜，两人找了家小旅馆暂时歇脚。

大约有十年的时间，林渺都住在宋宅中，宋逸辰在上滩的公寓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富人区的公寓，论装修家具设施等等一应俱全，而陋巷中的小旅馆就不同了，空气弥漫着烟酒发酵的臭气。

林渺很不适应，缩在床角捂住鼻子。苏羽出门买了一只口罩给他，林渺方才觉如蒙大赦。

地方简陋，没有热水，老式空调一开，全是灰尘，苏羽呛得直咳嗽。

林渺不说话，苏羽自言自语大半天，也没什么意思，两人收拾收拾上床睡觉。林渺睡一张单人床，苏羽睡另一张，闪烁的吊灯关闭，室内笼罩入黑暗中。

睡也没睡着，苏羽瞪着眼睛看天花板，林渺闭着眼睛想宋逸辰。

“你哥，什么时候回来？”苏羽忽然出声询问，他淡淡的声音在湖水般静谧的黑夜中泛开涟漪，林渺张了张嘴，憋紧了嗓子，沙哑地回答：“后……天。”

“嗯，”苏羽带着浓浓的鼻音，“我送你回宋家。”

困意袭来，第一次，林渺离家在外，还能睡得这么安稳。也许此刻在他心里，苏羽已经是很重要的、靠得住的朋友。

翌日，苏羽照常上学，林渺跟他一起到学校，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三天，苏羽向学校请假，说家里有急事，班主任对优等生总是照顾有加，一听这话，二话没说，准了苏羽的假，顺便嘘寒问暖恨不得亲自替苏羽分忧解难。

那天下午，苏羽送林渺回家。门口停着他们家的黑色SUV，林渺见状，眼睛发亮，他知道宋逸辰回来了。苏羽有点不放心，送林渺到宋宅门口。

林渺背对大门，感激地向苏羽道别，苏羽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开，发现那头宋逸辰正急急地跑过来。

苏羽微蹙眉头，宋逸辰眼中担忧，分明不是作假，那他怎么把林渺丢给周家兄弟？苏羽想不通，不过为此试探宋逸辰，弄一出恶作剧，他反倒很有兴趣。何况林渺长得好看，不吃亏。

某种程度上讲，苏羽是和沈宴停一样的行动派，不过沈宴停不带脑子，苏羽总有他的目的。

在林渺反应过来，苏羽按住林渺肩膀，倾身往前，冰凉的唇刚好贴住他侧颊，苏羽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急奔过来的宋逸辰听见，苏羽说：“跟我住的事，你考虑好了，记得答复我。”

林渺不疑有他，点点头，像是觉得诚意不够，张了张嘴，嗓音绵绵地答：“好。”

苏羽走了，临走前远远瞥了眼宋逸辰。宋逸辰双目圆瞪，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宛如蓄势待发的野兽，看上去随时能扑上来将苏羽撕碎，但愤怒的男人忍住了。

宋逸辰只是没想到，林渺愿意为了除他以外的人，开口说话。他还说什么？离开宋家，和那个苏羽一起住？

在林渺心里，他宋逸辰的特殊地位，果然没了。

少年总有一天要走出这里，将他们全都抛下，乃至于现在，宋逸辰心脏发寒，他怀疑林渺已经打算抛弃他了。

背后刺骨的寒意让林渺头皮发麻，他猝然转身，宋逸辰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俯视他。

也许自己在外边过夜，让宋逸辰生气了。林渺慌忙不知所措，他跑到宋逸辰身边，怯怯地抓住他的袖子，宋逸辰甩开他，转身回屋。

林渺心里发怵，一步不敢停，追上了宋逸辰，垂头缩肩同他踏进前厅。

林渺本想跟宋逸辰多待会儿，可宋逸辰马上就让闻讯赶来的周小超带走，周小龙冲林渺竖中指，仿佛在嘲笑他痴心妄想。

目送宋逸辰陪周小超进乐室，林渺有些难受，他回头去找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