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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滑雪度假村已是隔天的事,一众人玩得尽兴,甚至约好了下次出去玩的时间。

自然没有宁语迟的事,裴行舟也一样。

出发之前,徐晚清说:“行舟哥,爸爸说这个周末你一定要来家里吃饭,还说如果请不到你,就让我也别回家了。你不会看我无家可归的吧?”

徐晚清问得很忐忑,这三日裴行舟并未给她太多好脸色,但是转念一想,他对谁都是如此冷脸,包括宁语迟也是。

这样看来,她又觉得没什么,每个人性格不同,况且他这样的男人,有自己的脾气也应该。

在她屏息等待中,裴行舟微微颔首,点头说:“好。”

徐晚清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说:“那行舟哥,就这么说定了。”

裴行舟嗯了一声。

徐晚清上了张岩的车,方曼姿还是坐裴子亦的车回去,没想到宁语迟也坐上来了。

“你……不坐你家裴总的车?”方曼姿惊讶地问。

车门没关,裴行舟站在一米外,静静看着她。

湛蓝的天空高而远阔,连绵起伏的滑雪场像白色的被子,将大地遮盖,远处的苍松翠柏都不及他挺拔。

宁语迟收回视线,说:“我想多陪你一点。”

方曼姿怕裴行舟生气,赶忙搂住宁语迟的手臂,对车外的人说:“那当然好,一共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裴总你就别跟我抢人了。”

她话圆得漂亮,裴行舟自然不会说什么。

一路上,方曼姿跟她说说笑笑,提起高中趣事,偶尔裴子亦插来两句吐槽,氛围还算热闹。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裴子亦先把方曼姿送回家,道别之后,车上只剩子亦跟她。

进入市区,道路有冰,车开得并不快。

裴子亦说:“嫂子,你是不是还在生徐晚清的气。你放心,哥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在我这儿,也就你这一个嫂子。”

宁语迟笑了笑,说:“我知道。”

不反驳,不解释,只听别人说。

裴子亦在心里叹了口气,实在是为哥哥操碎了心。

外人说再多,再怎么努力,当事人无动于衷,可也没办法。

感情的事,终究是要自己解决。

裴今的礼仪课宁语迟没落,只是她仍然不知道她跟裴行舟之间的关系。

两人谁都没说。

又是一节课,妆容学得差不多,裴今跟她已经建立了基本信任。

宁语迟说:“裴今,我们今天的课程是餐桌礼仪,但在开始之前,我们要完成上一节礼仪课的最后一件事。”

“什么?”裴今兴致勃勃地问。

她学得快,化妆技术已经比之前提升不少,看着没有化妆新手那么惨不忍睹了。

宁语迟微笑着说:“我们把发型换掉,好不好?”

她话音未落,裴今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我不。”她说。

宁语迟问:“为什么呢?”

裴今气愤地站起来,说:“宁老师,我原本以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就算别人不理解我,你肯定会。想不到,你也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宁语迟目光坚定,说:“我当然理解你。”

“你没有!”裴今大声反驳,“说着理解我,绕来绕去,还不是让我把头发换掉,把妆换掉,让我跟其他人一样,做你们眼中的正常人?我不想那样,我就喜欢这样,我这样怎么了?头发长在我头上,妆化在我脸上,你们凭什么管我!”

她在别墅里大喊大叫,最后气得抓起沙发靠垫,狠狠摔在地上。

偌大的房子变得极其安静,裴今的怒吼声仿佛还在回荡。

宁语迟站起来,捡起垫子,拍掉上面的灰尘,灰尘在阳光下翩翩起舞:“你知道杀马特起源于哪里吗?”

先前还在愤怒中的裴今,听闻这句话,忽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宁语迟把靠垫放在沙发上,摆好,说:“杀马特是s.mart的音译,起源于美国和日本的视觉摇滚系,本身是一种朋克文化。”

裴今转身看向她。

她继续说:“我没有阻止你,我是觉得,既然你是真正的喜欢,就应该去感受一下真正的杀马特。你可以出国,留学,去外面看看,到那时,身边都是志同道合的人,氛围自然也不同。”

裴今哑然。

“我给你化过妆,你的骨相很漂亮,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在学校有喜欢的男孩子没有?你就不想让他看看,素颜的你是什么样子吗?”

“我……”

裴今咬了咬嘴唇,脸颊有可疑的红色。

“我不是为了哄你、骗你,我只赚上课的钱。只是。”宁语迟摸了摸她的头,轻笑,“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可能我只能陪你走过人生一段,但我希望你在学校里过得开心,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也经历过十几岁,也在心中有过叛逆,任性的时候。

只是那些,都藏在懂事的外表下,外面包着听话、乖巧的壳。

她羡慕裴今的恣意任性,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却也能够理解,她浑身是刺,只是对现实世界胆怯的伪装,是她为了保护自己设下的防御机制。

她本性不坏。

裴今闻言,喉头不禁一哽。

“我知道了,谢谢宁老师。”

宁语迟欣慰地笑了,她说:“还有一件事,从下周开始,我就不会再来上课了,之后应该会有新的老师来教你,你要好好学,知道吗?”

“你不教我了吗?”裴今感动的情绪还没消化,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令她有些错愕。

“嗯。”宁语迟坐下,“不教了,我换了工作,恐怕抽不出时间。”

“没关系呀,等你有时间再来教我,或者等你什么时候不忙了,我不急着学。”裴今生怕宁语迟会走,赶忙解释。

宁语迟心中虽有不舍,但她还是开了口。

她说:“裴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总是要走的。”

读书时,曾以为那时的朋友就是此生挚友,毕业后各奔东西,大家也只在朋友圈点赞时见过。

那些稚嫩誓言就像荒漠的沙,看着厚重,岁月的风一吹,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宁语迟也是后来才明白,人生旅程很长,相遇即是有幸,没有人会陪你走到终点。

周末,裴行舟如约去赴徐家的宴。

徐家是书香门第,家庭和睦,背景也深。徐父是知名学者,国内顶尖学府聘请的教授,海内外享有盛名。

车开进徐家的时候,为表欢迎,徐父徐母亲自出来迎接。

徐家佣人拉开车门,裴行舟从车上下来,徐晚清笑容欢欣,不禁唤了一声:“行舟哥。”

徐父说:“行舟啊,你来了。”

裴行舟嗯了一声,紧接着转身,向车内伸出手。

一只白皙的手搭上他的掌心,他握住,稍一用力,就将车里的人牵了出来。

徐家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宁语迟站在裴行舟身边,她穿大V领及臀开衫,下身是修长的过膝靴,一头柔软卷发,巴掌大的小脸美艳动人。

徐父最先缓过来,问:“行舟,这位是……”

“这是我的女朋友。”裴行舟说,“伯父伯母不是外人,先带来给你们见见。”侧过头:“迟迟,叫人。”

宁语迟点头致意:“伯父好,伯母好,我叫宁语迟。初次见面,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她递上礼品盒。

来之前,裴行舟让助理在路上买的。

徐晚清赶忙接过,徐父徐母一阵寒暄。

“来,外面冷,快进来说。”

一干人向别墅走,徐晚清慢下脚步,温婉道:“想不到语迟也来了,行舟哥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家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裴行舟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准备什么。”

宁语迟跟在他身旁,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看起来恩爱和睦。

其实她不想来的,滑雪场之后,几日来的平静让裴行舟起了疑心,她的拒绝更让他心中狐疑,她为了安抚住他,只好先答应下来。

徐家装修雅致,很有民国风格,就连坐着的沙发都是木制,室内放了一扇缂丝屏风,价格高昂。

饭菜早已做好,就等他们到了开席,因多了个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徐家用餐规矩多,看座位安排就知道,长幼有序,碗筷摆放也有讲究,吃饭时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徐母原本想观察一下宁语迟吃饭,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错处都挑不出,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质,甚至比晚清看着还要文雅一些。

徐父也注意到了,吃完饭后的茶水时间,他们坐在沙发上闲聊。徐父说有一幅画邀请裴行舟一同鉴赏,裴行舟没推辞,二人就这样上了楼。

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喝茶,空气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想想也是,把裴行舟喊来的目的,明明是为了进一步确定关系,没想到裴行舟把她带来,徐家脸上肯定不光彩。

这会儿,徐家人的心里,定是极不痛快的。

“语迟?是哪两个字。”徐母突然问。

她顿了顿,说:“是琵琶声停欲语迟的语迟。”

“原来如此。”徐母点头,又问,“语迟呀,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干工程的。”

宁家只能算中产,不缺钱,但比起裴家和徐家这样的世家,到底还是差了些。

徐母温柔地笑:“配行舟是差了点,不过也是,行舟自然是不介意的。语迟现在做什么工作?”

这话里什么意思,宁语迟不是听不出来。

她还是认真回答:“在F台做主持人。”

“F台的?那不是前段时间那个……”

“对,就是我。”宁语迟笑眯眯的,“那个小三,是吗伯母?”

徐母端起茶杯,托在手心里,说:“是想起了那个新闻,不过女人家在那种地方,就是容易沾是非,还是换个单纯点的工作环境比较好。亏着行舟信任你,不然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行舟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宁语迟说:“伯母不用担心,这份工作行舟很支持。”

徐母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别有深意:“语迟,我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些话,伯母就直说了。对行舟这个身份来说,他的婚事,不止是一桩婚事这么简单。试问将来你嫁给他,能给他多少助力?一旦铭显集团出现经济状况,凭你家那小小的工程,还有你家背后的人脉,能帮他解决多少问题?”

“你肯定觉得,这是你跟行舟之间的事,凭什么由我一个外人插嘴?我们徐家跟裴家不止是世交,我跟他妈妈,也是多年的好朋友。行舟是我看着长大的,论起来,他也算我半个儿子。”“伯母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劝你考虑清楚,你年轻,漂亮,再过几年,你失去这些的时候,等行舟玩够了,收心了,你觉得他会不会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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