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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终南又说了些甚么,晓舟珩却听不太真了,首次脑海中开始质疑起自己的信仰,读书考学,便是为了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数年寒窗之后,书生之辈居然还是不能明辨是非,轻轻松松便中了他人旁摇阴煽的套。
“再者,我后来查了,十七弟并没有杀死那些给他提供情报之人。大部分来提供消息的,都是那些亡命徒,又并非只给十七弟一人提供,十七弟分得清真假,割去舌的,皆是供了假消息给他,若是割了舌去,十七弟会从自己房上掏银子,给那些人的家人。他那样做,是为了提高效率,好助六哥一臂之力。”
听到这些的晓舟珩更是心中愤慨难平,透不得气来,只能又连道几声荒唐。
“我理会得,我全都理会得。”李终南低声叹气,将桌边盛了水的小杯递与晓舟珩,“只是你觉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乃是太史公戏言?”
晓舟珩头痛欲裂,文人□□的时间点绝不是意外,想必传自己身份的,与这次透露消息的才是真正的公笔吏。晓舟珩脑海中蓦地闪过甚么,沉吟片刻道:“我要见溪烟。”
李终南一愣:“这个名字甚是熟悉。”
“当然熟悉,她是第一个发现玉英尸首之人。”说罢晓舟珩就要下地,乃知数日滴水未进,全靠李终南给他灌气锁穴位才得以活命,脚下自然绵软无力。
眼看就要摔下,李终南赶忙将他环住:“瞎动甚么,你且躺着,我找来便是。”
不出一会儿,李终南便将溪烟领了来。
溪烟瑟缩着不置一言,四肢也不知该往何处放,李终南见她混不自在的样子,温声道:“溪烟姑娘用不用喝茶?”
“八少爷切莫折煞奴婢。”溪烟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面。
晓舟珩深深剜了一眼李终南,本身溪烟就胆小,李终南这样一嚷,估计都开不了口了,“那日你见到玉英其实并不是在密竹苑,是不是?”
溪烟一惊,更是无措,好半天才忸怩着悄声道:“回绝艳先生的话,是了,奴婢第一次见玉英姐姐的尸首是在后府义庄,但是但是不知怎的就到了那处。”
“你去那处做甚么?”
“奴婢,奴婢……”溪烟满面涨红,还是支支吾吾。
晓舟珩与李终南对视一眼,心下皆叹:只怕这是个持久之战了。
……
这边,正书房内,两人对坐,缄默相持。
“我追寻六哥之事还是做错了么?”还是李韫德先打破了沉默,似乎对门外乱翻天的一切毫不在意,“六哥慈明无双,耀眼夺目,我多希望站在六哥身侧之人是我。”
“爹不懂你,弟弟们不懂你,嫂嫂们不懂你,唯一一个懂你的……还死掉了。”李韫德道,“现在府里那个八哥,不是真正的罢。”
李韫奕深深望了李韫德一眼,艰难点头。
“他们生得真像,我差点也当他是八哥了,可是……”李韫德一顿,“我知道五年前咱爹做了甚么,况且,他怎么会让大娘的孩子活下去呢?”
李韫奕微微错愕:“你全都知道了?”
“非也,我只是猜测,而且我还猜测,这个假八哥回府就是为了那本家谱,他看到那本家谱,自然甚么都明了了。六哥放如此大的隐患在身边,不了结了他,真是心善。”
“六哥并非是心善。”李韫奕兀自摇头,痛苦万分。
“我理会得。”李韫德嘴角噙笑,那尖锐的声音似乎亦柔化了几分,“六哥还是内疚,我都懂的,真的。”
李韫奕好恨,恨自己五年前救不得自己八弟与十二弟,难道现在也救不得十七弟?俗世就要如此残忍,将自己身边之人一个一个带离了去?
往事浮现,李韫奕喉中如物噎住,一寸一寸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此刻唯有强自笑道:“虽我与父亲常常意见相左,但保你无事这件事上,不会有异议。六哥已安排妥了,你且去西南一避。”
见李韫德低头不语,自觉他一直心高气傲,受不得这些气,于是又道:“让你承此大难之人,六哥定不会饶过。”
“六哥送我去坐囚车罢。”
李韫奕眼中生出了少有的愤怒,没想到半响换来的是李韫德这样一句:“这如何使得?”
“怎就使不得?我乘得轿,自然也坐得囚车。”李韫德道,“只有这样,六哥才能引蛇出洞,查出一直在往外放消息,混淆视听那人。”
李韫奕再次错愕,心思就这样被李韫德看穿:“你如何知道……”
“六哥的甚么我都知道。”李韫德又是一笑,窗外松风森磬,只听得他口中声声字字震耳欲聋——
“六哥定要保重自己。若我此行不测,不必难过,只当是你我分浅缘薄,待来世再修棠棣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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