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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缙缓缓舒了一口气,并没有即刻回答玲珑。前世的这?时候,裴姝并没有献媚君前,而是在府中待嫁。因着那时他虽然也曾再三拒婚,却在行宫之中被有心算无心,闹了一场跌进锦鲤池的事?故,不得?不将裴姝纳进府中做侧妃。
而宫中的裴昭仪有孕,贵妃另选了旁人入侍分宠。后来与段皇后的斗争种种暂且不提,裴昭仪的这一胎终究是没有保住。
更加祸不单行的是,到了腊月年下,段皇后膝下唯一的嫡子感?染风寒,太?医院昼夜守护了三?月,也在广平八年二月病夭。
仁宗伤心过度之下,亦卧病了一段时间?。
而那也是朝中后来乱局的开始。
自从重生以来,萧缙已经将前世的变故种种反复推敲计算了不知多少次,但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他可以轻易扭转的。
譬如仁宗膝下无子,储位无人,宗室子嗣单薄,朝局如何能不乱,人心如何能不浮。
即便后来终究随着局势变化?种种,还是有了兄弟离心的变故,但看着此刻广平七年中秋之日仁宗有多少欢喜欣慰,再想到广平八年他又是如何失子悲痛,萧缙仍旧难免心中叹息。
“殿下?”玲珑看着萧缙沉默的时间?越发长?了,面色也从先前还有些说笑?的轻松之意转沉,便再次探问了一句。
萧缙这才重新望向玲珑:“如今陛下后宫的变化?,大多是明争,谈不上如何暗斗。如同先帝朝一样,太?后想要有皇子捏在手中,所以皇后嫡子才会体弱,先前其他有孕的妃嫔也会流产或是生子早夭。如今大裴氏有孕,太?后与贵妃就抬举了小裴氏,就是防着大裴氏将来恃子生骄。但裴氏姐妹真正心思如何,这局势又会如何变化?,却还有的是变化?余地。”
玲珑对后宫关?系很是熟悉,闻言倒也不意外,想了想又劝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便是等着看戏便是。殿下又何须忧心呢?陛下与殿下的兄弟之情,犹胜一母同胞,您又是以军功立身,陛下的后宫嫔御之间?如何变故,总也不会迁累到您身上。”
“这却未必。”萧缙本就在思索,随口便冷笑?了一声,但下一瞬看着玲珑的神色,他又缓和了脸色,改口道,“说不定皇兄多增添几??嫔御,越发觉得?热闹的好处,便给咱们王府里恩上加恩了呢。不过你?放心,他们若是再塞人进来,本王就继续去给你?请封,说不定人多到一?地步,这正妃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呢。”
“这是什么话。”玲珑不由失笑?,虽然对刚才萧缙话里那隐约的不详寒意仍有疑虑,但听他这后半段的胡说八道实在不像,还是忍不住啐道,“倘若真是如此,那您的正妃尊位也太?不值钱了。”
“有些所谓的尊位名头本来也不是那么要紧的。”萧缙笑?道,“本王倒是担心,本就罚俸一年,陛下却还给我添人,再多几??的话,岂不要吃穷了王府。哎你?说,尹氏擅琵琶,今日又给了舞姬,要不然咱们领着她们出去卖艺吧?”
二人正信口说笑?之间?,马车已经回到了荣亲王府。隋喜与琥珀翡翠等人都迎在二门上,萧缙跟往常一样,当先跳下马车,再伸手去扶玲珑下车。
“王爷,良侍。”隋喜等人躬身行礼。
“别叫良侍了。”萧缙一摆手。
众人皆怔了怔,难道行宫出了事??看萧缙亲手去扶玲珑的样子,也不像获罪啊?
萧缙淡淡又补了一句:“今日在行宫有恩旨,府里会再添人。另外玲珑晋五品奉仪,各项仪制看着安排罢。”
隋喜忙再次欠身应了:“恭喜王爷,恭喜奉仪。那不知奉仪的住处——”
“本王的正房容不下了?”萧缙随口笑?了一声,便要往里走。
而琥珀这时也上前一步,到玲珑身边:“奉仪,刚才收到谢府的禀报,夫人病了。”
“什么?”玲珑登时大惊,“什么病?不是,谁来禀报的?”
一步刚刚踏入二门的萧缙闻言也立刻折身回来询问:“说清楚,什么情况?”
琥珀连忙躬身回禀:“王爷,就在一?时辰之前,有一位姓沈的生员到角门叩门,自称是奉仪的外家表弟,说奉仪的母亲今日突发急病,特来禀报奉仪。”
“殿下!”玲珑料理王府之时虽然素来机变镇定,但猛然听说母亲沈菀出事?,还是立刻脸上变色。
“别担心。”萧缙过去一把拉住玲珑的手,同时传令,“卫锋!立刻拿本王的帖子,请太?医到谢家。隋喜,去库房取一支人参再拿几?盒药材备在马车上。本王与奉仪更衣之后即刻过去。”
玲珑满心惊惧,手都有些轻微的发抖,母亲沈菀虽然不算如何病弱,但也不是多么强健的体魄。尤其谢家夺爵之后,父亲谢长?垣在外行商,她自己入侍王府,只有母亲沈菀一人在家里面对祖父祖母和长?房一家子,衣食住行本就寻常,再加上挂怀丈夫女儿,不免多忧多思。
而且若是寻常小病,谢家又不是请不起郎中,何至于让沈安在这中秋之夜奔至王府禀报?
“别怕,我在呢。”萧缙伸手又去抚了抚玲珑的背脊,“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
玲珑咬牙定了定神,便摇头道:“殿下,有太?医过去就好。您不必去了。”
“行了,不要啰嗦。”萧缙牵着她便大步往回走,“先将公服和宫衣换了,这样太?过累赘。”
玲珑此时也再顾不得?什么客气与礼数了,几?乎是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跟萧缙一起回正房。习惯性?地还是先去给萧缙解公服的腰带纽扣。
“玲珑。”萧缙一把按住她微微发颤的手,又伸手去抚了抚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相信我,你?母亲不会有大事?的。真的。”
他目光与声音都那样沉着而笃定,玲珑本能地?了?头,也强迫自己平顺呼吸。
萧缙又将她推回暖阁:“你?换自己的衣裳就好。本王并没有笨到那?地步。”
“是。”玲珑咬牙应了,自去更衣。
萧缙也在自己更衣的时候再度飞快思索。他记得?前世广平七年八年的时候,玲珑家中是有白事?的,但并不是玲珑自己的父母,而是祖辈,不是祖母便是外祖母。那时玲珑曾告假数日,回家奔丧;而那时他正忙于冀州军马的案子,焦头烂额,也不曾详细过问。
但眼前之事?又是什么缘故呢?
思忖片时,二人各自更衣完毕,玲珑从自己妆奁中拿了几?件私房的首饰与银子,再次上前向萧缙一躬:“殿下,刚才是我一时心慌,有些失神。您真的不用这样大晚上的折腾过去,您肯让我自己前往探望,已是恩典。”
“啰嗦。”萧缙板了脸,“先前本王说你?能管我,你?就真的以为能全盘替本王做主了?本王决定之事?,哪里来这么多说辞。听话。”
言罢仍旧牵着她往外走,车马直接就在二门上等着,萧缙扶了玲珑上车,马车便向谢家一路疾驰。
路上玲珑根本无心说话,满心都是当年离家之前母亲沈菀曾经的抗争与难过,以及在王府这几?年偶尔探望时看出母亲的憔悴消瘦,忍了又忍,还是鼻子酸酸地一直想哭。
萧缙坐在她身边陪着她,同样一?字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肩背。
仗着是中秋夜晚,家家户户皆在闭门团员,街上行人车马都很少,即便狭窄如南城,亦是通行无阻。不到两刻钟,萧缙与玲珑便赶到了谢家。
因着卫锋已经带太?医早到了片刻,谢家人也早已打开大门等候迎接,沈安亦迎在门口,见到玲珑下车,立刻眼眶红红地叫了一声:“玲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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