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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暖阳斜斜挂在柳梢,淡金色的微光透过枯叶的缝隙,在皑皑的白雪上投下了一个暖融融的剪影,这一切,仿佛都是太平的模样,生长在凉州的众人,没有人知道,这里,将要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暗流,已经在悄悄的涌动。

那日从煜王府回来后,谢渊便被萧恒蛮横地带回了自己的府中,然后随随便便下了个不许乱跑的禁令,那不由分说的样子像是连句软话都懒得说,没过几天,便理所当然地把他晾了起来。

当然,其实萧恒也并非是全然没有良心的,在每天逗鸟养花之余,偶尔他似乎还能想起自己府上养了个小孩子。往往心血来潮,便差上几个人往谢渊房里假模假式的嘘寒问暖,以显出自己其实十分上心。

于是,谢渊每次于夜半时分凉飕飕地醒来,便能毫不意外地看见自己身旁站了个完全陌生的仆人,操着一口他已经不太熟悉的京城口音,公事公办地问他:“少爷,怎么醒了,饿了还是冷了?”连语调都像是经过了训练,听不出一丝温情。

谢渊每次都只想答,我不冷也不饿,就是半夜被你吓醒的!

很快,谢渊终于忍不下去了。他的确是脾气好,不喜欢同人浪费嘴皮子计较,可这不代表他没脾气啊。他思忖了好久,最终决定委婉一些表达自己的想法,于是便语重心长地跟那仆从说:“我不想你们过来了。”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萧恒真有些过意不去,便不要搞这些假把式,干脆些自己来找他解释清楚才是正途,毕竟他们中间还横亘着许许多多的误会,他并不想现在随随便便的揭过去,以后再时不时地冒出来膈应他们一下。

然而,让谢渊意想不到的是,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之后,倒让自己更闹心了。也不知是那仆从是榆木脑袋还是萧恒是榆木脑袋,那话送到了之后,谢渊这院里,别说是人,连个猫都没来过了。

这倒是让谢渊在傻眼的同时也彻底明白了,为啥萧恒担了个长平侯的名头,要身份有身份,要人材有人材,却这么多年都没讨到媳妇。想来绣花枕头里装着根木头,也没有几个傻姑娘愿意买账。

这么过了六七日,萧恒仍旧气定神闲地在院子里种花养草,吹笛弹琴,谢渊却坐不住了。他其实常常觉得,自己所求的,对于萧恒来说,并不算十分困难。

他不奢求以后萧恒能够将他带在身边,也不奢求他同萧恒之间能回到原来的恒哥哥和小元祐的样子。毕竟对于如今的魏朝来说,他是大逆不道的前朝皇子,日后一旦东窗事发,他同萧恒之间这千丝万缕的联系被任扯了出来,萧恒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局势,且不论煜王恐怕已经从雅图木那里知晓了他的身份,就单单是旁边虎视眈眈的落雪山庄,就够常人喝上一壶的了。他现在腹背受敌,无论对于谁,都是个累赘。

只是,不论是想抛下他,还是想怎么样,谢渊都想听萧恒亲口和他说,他已经受够了等待,只要他愿意给自己一个交代,又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被圈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好些时间以后,耐不住性子的谢渊终于气鼓鼓地决定自己去问个清楚。这一日,他起了个大早,披衣起身,天还蒙蒙亮,本想着守在萧恒的房间门口,等他醒来顺手截住他好打他个措手不及,只是等他走到萧恒卧房门口时,他才惊讶地发现,一向懒得不行的萧恒,这一天却已经起了许久。

他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把藤椅,懒懒地坐于庭中。

小院子里落满了冬日的黄叶以及阿伽梅的花瓣,风一吹,便打着卷儿四处飘散。微亮的日光在头顶上空照下来,衬得萧恒的轮廓十分模糊,恍恍惚惚间,谢渊才有些醒悟过来,其实,这还是谢家的院子,无论是堆积的黄叶还是庭中栽种的阿伽梅,无论是这慵懒舒服的氛围还是在庭中闲坐的人,其实都没怎么变。

他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如果什么都没有变,那么,变的又是什么呢?

清晨时分,人最为清醒爽利。此时,萧恒的面前架起了一幅一米多高的宣纸,他一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握着竹笔,在薄薄的纸上笔走龙蛇。

虽然看上去他有些漫不经心,并不如何认真,但神奇的是,他的每一笔都能走出一条流畅而写意的线条,渐渐的,便勾出了画中人的形体。从谢渊的角度望去,恰好能看见,这幅工笔美人的绘卷,已然完成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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