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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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一统的大战，从开始到结束满打满算也只花了两年时间,可谓干脆利落,让天下百姓少受了许多战乱之苦。

从大昭末年大旱后起义四起,再到四国对立,直至中原一统，大炎在百姓中的名声一直良好。

如今这天下尽归大炎，百姓们不会不高兴,在心里对未来日子也期待起来。

这样天下归心，其实不难理解。

所谓民以食为天,时下百姓所求并不多，只要能使他们不必再忍饥挨饿,让他们吃上饱饭，他们轻易就会把忠心和拥护尽数交付出去。

而大炎有许多耕种技巧与农药绿肥,更有高产小麦、高产旱稻及其他高产杂粮的粮种，这些能让他们吃饱饭的消息,早已传进了他们耳里。

之前四国对立时各国都闭关封锁,还是不能完全禁住民间百姓和商贩来往——毕竟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而有关大炎朝的高产粮种的传言，以及少量的高产粮种,自然也流传了出去。

外地农人种下了大炎的高产种子，丰收时又亲眼所见,对传言也就深信不疑了。

而中原一统后，朝廷又颁下政令：准许各地农人赊欠高产粮种，待来年丰收后归还等重粮食即可。

在开春后，还会有农部官吏联合了从西南和西北各地抽调上来的农事官员,分队去往各地推广先进的耕种技巧，教导农人沤制绿肥和泡制杀虫治病液等农药。

而且，还将降价向农人出售磷肥和复合肥。

没错，即使在打仗的时候，姜秾也没停止研究她的化肥。满足庄稼从出苗到收获时的，各阶段各种肥力需要的复合肥，就是她的成果。

宙明五年甫一开年，一项项与民生息安抚百姓的政令，都很好的施行下去了。

夏简戟称帝后也没大变，依旧外柔内刚，既宽厚温和，又杀伐果断。这种事关天下百姓的生计存亡的政令，谁敢有私心敢从中牟利，他立即就施下雷霆手段！

中原一统大战从头到尾都干脆利落，没有向前朝大地主和豪门士绅妥协，根深蒂固的腐朽都在战乱中被铲除，一统后的大炎朝是全新的。

夏简戟和整个大炎朝廷，都没有牵绊不需要考虑妥协平衡，于是言出必行、行则必果，莫有敢违逆者！

就算是以前就跟着的老臣，在吏部尚书栗渊因贪墨赊欠给农人的粮种，被夏简戟毫不手软的抄家流放杀鸡儆猴之后，便也都收了心思，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居功自傲倚老卖老。

百姓们得了实惠，日子逐渐好转起来，战乱带来恐惧和悲伤也在被慢慢疗愈，他们也越来越真心拥护起大炎朝廷。

……

历史中的开国皇帝们在一统天下后，多半都会陷入不安中，害怕以前就跟随着的老臣倚老卖老，害怕一起打天下的武将功臣会功高震主，然后就是过河拆桥出手打压老臣功臣。

不过夏简戟没有过河拆桥。他一向表现得很宽厚温和，朝堂上的老臣和功臣里，除开栗渊犯了事导致一家被抄家流放外，他再没对任何一人出手。

对此，葛蕤私下里同孙子葛圭章说到：

“老夫当初果然没看错人！夏简戟杀伐果断身负雄主气度，但平常却也能宽厚待人，颇有容人之量。老夫当初没看错人啊，残年之际得遇明主，幸哉幸哉！”

天下一统后，葛蕤的心愿就已经了了。又等到天下安稳下来后，他就立即向夏简戟告老致仕，三辞三留之后，一身荣光退了下来。

葛蕤从内阁首辅的位子退下来后，接位的是诸葛评。

当初他在大散关之战时向大炎投诚，心里以诸葛丞相后人自居、鞭策自己，满满一腔抱负已经实现了大半。

剩下的便是辅佐夏简戟治理天下，一同朝着‘宙明盛世’努力。到时若真出了一个盛世，他在其中也有些许功劳，此生他也就圆满无憾了。

诸葛评与葛蕤等三两好友在一起时，也有感叹：“诸葛丞相智谋卓绝，奈何出师未捷身先死，徒留遗恨。我则幸运许多了啊，得遇明主，还能亲眼见到并亲身经历了中原一统的大业！

若能再见一个盛世，就是折寿十年、甚至立时身死，我也甘愿啊……”

世间多醉心权势名利的庸碌凡人，但像葛蕤和诸葛评这样高风亮节的人也是存在的。

葛蕤心愿一了就不再贪高位，干脆利落的告老致仕了。而诸葛评也是，为了实现一腔抱负，甚至无心经营小情小爱，至今还孤家寡人一个。

至于老了无人养老送终，死后没有子嗣祭拜，他是不担心的。他老死后，想来若没意外皇上会给他风光下葬的，应该不会放着他尸身不管任由腐烂发臭污了世间。

事实也是如此，诸葛评此后小半生里，一直尽忠为民兢兢业业，念其功德，他死后竟由太子夏大寒亲自扶棺送葬，极其风光。

不少百姓感念诸葛评恩德也常去坟头祭拜，他身后虽无子嗣祭拜，可受着万家百姓香火也欣慰了。

当然此是后话，插叙一句就罢，不必多说。

……

文官谋士中，功劳最大的就是葛蕤和诸葛评此二人，夏简戟丁点不担心他们会居功自傲。

武官将领里，数张武壮和姚青云功劳最高。两人都是从以前起就跟夏简戟征战天下，后来又是灭后昭、后燕和后越，又追击剿杀残余流兵和匪寇有功。纯粹计算功劳大小的话，已经是达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

不过夏简戟并没来上一出‘杯酒释兵权’，而是都封赏了一品大将军的官衔，又封了襄国公和镇国公的爵位，好好在长安荣养着，有练兵和带兵出征的需要时，也很敢放心的交予他们兵符兵权。

这也正是葛蕤等人，信服他有容人之量的地方。

不过在夏简戟这番大度行为之前，有件事却是不能忽视的：张武壮的妻子沈甜，在她家大将军在平定天下领兵回朝后，立即主动上交了兵符。

在张武壮交还兵符之后，不管姚青云心底究竟有没有小心思在，比如‘留着兵力傍身、好让皇上对他更慎重’，反正是立即也把兵符交上去了，因为他是聪明人。

张武壮交了兵符后，沈甜就到姜秾面前来求表扬了：

“哼！我可是看在秾姐你的份儿上，才让我家武壮哥主动交了兵符的，全都是看在秾姐你的面儿上！

不然…不然也不能怎样，我家武壮哥除了最听我的话外，就是对皇上唯命是从了。

但是！我家武壮哥最笨了，我要是不提醒他，非得等到皇上亲自开口和他要兵符了，他才会想到要给出去。

如今我免去了皇上亲自开口，可都是看在秾姐你的面儿上呢！”

“嗯嗯，我知道的，谢谢甜甜为我着想。”对甜甜这样贴心可爱的举动，姜秾心中感动不已。

然后这一整天都陪着沈甜说话聊天了，又一起去厨房做了零嘴来吃，末了还承诺过几天出宫去她府上做客吃饭。

正好撞上的夏简戟：“……”

啧，叭叭的说甜言蜜语，还真是好手啊。

沈甜提醒张武壮主动交出兵权这事，一半是看在姜秾的面上，免得夏简戟这个皇上为难还要去亲自开口索要兵权。

另一半就是为了张武壮，和他们整个镇国公府兼将军府了。真等到夏简戟主动开口索要时，难免不会生出芥蒂来，那么何不主动交还呢？

夏简戟倒也不是那种只知道耽于情爱，动不动就吃醋的人，对于沈甜的这个举动——虽然事后被她拿来在他皇后面前争宠了，他也是领情的。

不然收归兵权这事不会这么快就完成，多半还要拖上一段时间，暗地里与姚青云等人再试探上几回合了，最后才能解决。

沈甜这样就给他省了不少心力，他是领情的，如果不拐他的皇后出宫去做客的话，他会更感激的。

……

自宙明五年夏简戟正式称帝以来，又过去三年，到宙明八年时，天下已经安稳下来了。

大治之世的盛世之风已经初见萌芽，稍微用心护持住了，就能在不久的将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

去年秋天入冬之际，季节变换时风寒多发，撑了这么些年的太后夏氏也因一场风寒骤然病倒。

病来如山倒，不过十来天的功夫便不能起床了。

御医们个个使出一身医术也还是无能为力，只道太后贵体亏空已久已经回天乏术。夏简戟再清楚不过了，他娘往年吃苦受累以致伤到了根本，也没迁怒太医，只吩咐尽力医治就是。

然而，夏氏的这场风寒终究药石无医，又拖了半个多月熬得油尽灯枯，在十月底时薨逝了。

太后夏氏停灵期间，外朝命妇们都要在皇后姜秾的带领下进宫跪拜守灵。

当时已经是几乎滴水成冰的日子，尽管姜秾吩咐下去，给命妇们膝下放上蒲团，可还是很冷。

怕停灵期间发臭有异味，也不敢在殿内燃炭火，最后实在没办法，姜秾便允许原本不够品阶只能跪在殿外露天地里的命妇们，都进殿里跪着，至少也能挡一挡寒风。

姜秾此番体恤仁厚之举，得了一众命妇的感激，为她赞誉众多的名声又添砖加瓦了，自是不必说。

不过格外巧合的是，尽管如此也还是跪倒了四个命妇，这其中就有沈甜。

宣太医来一瞧，沈甜有快三个月的喜脉了！

其他三个命妇都是四品五品的低阶命妇，之前一直在强撑着，看到沈甜倒下去了，她们一个泄气，就也撑不住的倒下了。

太医顺道看了，也都是了有喜脉，三个月、四个月和五个月的。

三个月的还可能是像沈甜那样粗心大意没察觉，但四个月和五个月的就说不过去了，差不多都快要显怀了，哪能是没察觉呢？大约是顾及丈夫在朝中的仕途，不敢抱病不来罢了。

姜秾赶忙让太医拿来他们制好带在身边的常用补身提神药丸服下了，又吩咐将这四人扶到暖和屋子里去歇着后，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然而这口气一松，一直身体很好的姜秾竟也感到有些疲惫。

细心的大宫女郑茗见到，立即也让太医上前来把脉，结果竟然也是喜脉，两个多月的喜脉！

太后薨逝，皇上皇后和朝臣都是要守孝的。当然皇上肩负天下重任，可以夺情、以日代年，守个几日后也就照常理政上朝了。

如果是有哪家朝臣传出来喜脉，算日子又正好是在太后丧期内有的话，为了名声仕途大都会悄悄一碗药给下掉，实在舍不得就早产当成是足月，或者悄悄生下后改了生辰。

不过如今太医把脉了，怀上的日子是在太后丧前，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姜秾的身体底子不同于时下一般妇人，感到疲惫也只是那一会儿的事，过后就没事了，也不用吃药歇着。

不过出了跪倒好几个命妇这事，也不好置之不理了，当下就吩咐轮值宫中的所有太医一起来给命妇们把脉，倒是没有再诊出喜脉了。

只有两个脉象虚的娇弱命妇——其中一个就是葛圭章的妻子，姜秾也让她们起来了，打算让她们歇会儿后，就派轿辇送她们回去。

夏简戟一听到消息就立即赶了过来，小寒大寒姐弟两已经七岁，这时再来一个弟弟或妹妹正好！

对姜秾好一番关心，确认她没有不适后，才转而道：

“太后生前从来宽厚温和，她老人家泉下有灵，定不愿意看见各位夫人吃苦，且她最喜欢小孩儿，决不愿各位夫人腹中胎儿万一有个闪失。

四位有孕和两位抱恙的夫人，明日起就不必进宫来了，各自在府中好好养着吧，烧香念佛略尽心意就是了。”

命妇们身体不比武官将士这些男人们，到底要差了点。于是后来又让所有还进宫跪灵的命妇，不必再跪在灵前了，转而跪到烧了炭火的偏殿里。又还配了太医在一旁，若有不适也能及时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