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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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你父母遇害的时候，还是我父亲在位，这真的不能怪我！”Alessio勉强撑起上半身?,抱住疼痛难忍的左膝。

杨戬这一枪打碎了他的半月板,子弹旋转着洞穿了膝窝处的皮肤，血肉模糊的伤口被冷风一吹，立时让他浑身?颤抖：“何况我带凶手见你的时候,你不是也听见了？”

“那追杀孙齐天的人呢？”杨戬蹲下来与他平视，口气意外的温和，全然不像刚刚才?开过?枪，“你借着来见我，带来你弟弟Celio和那些打手，不会只是押送一个疑犯的吧？”

Alessio已?经痛到无法呼吸，喘着粗气答道?：“你听我说,我父亲早年做毒|品生意的时候,认识了胡小?玉的父亲胡武,后来胡家遇害,她?辗转找到我们，说要报仇，并给了我们仇人的信息，我们这才?……”

杨戬的身?子一震,即使是早就知道?了,这时听Alessio一字一句说出来，仍旧是痛彻心扉。他这里伤感,却不想Alessio见杨戬目光飘远，忽然用手撑住地面，完好的右腿凌空踢向杨戬的后脑！

杨戬只觉风声逼近,下意识的向边上躲闪，将将让过?这下，反手一拳打在Alessio的眼眶上，立时鲜血直流。他却毫不容情，单手死?死?扼住Alessio的喉咙，几乎将人提吊在半空，一条伤腿不受控制的在下头晃荡，眼见就要断气！

“杨，你……留着我，我可以给你作证，把谭他们也……”

Alessio断断续续说着，一张脸涨的紫红，他只觉得喉间一松，清甜的空气瞬间涌入口鼻，但这快意只持续了几秒钟，杨戬骤然放手，Alessio“扑通”栽倒在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随即顶在了他的眉心：“胡小?玉人呢？”

“孙带着她?跑了。”Alessio疼得打颤，指着后山的方向，杨戬往远处张望的一霎，他却就地一滚，已?经抓住了地上的汽油桶，顺势就往杨戬身?上泼来。

Alessio毕竟身?受重伤，手上便失了准头，大?半汽油都浇在了柴房的墙上，只有少数溅出来落在杨戬衣襟上。杨戬心中恼怒，飞起一脚，踢在Alessio膝盖的伤处，当即昏死?过?去。

杨戬正要向前?，岂料墙根处将息未息的稻草，已?经将柴屋引燃，浸透了汽油的泥胚哪里受得住，“轰”的腾起两米多高的火焰，带着黑烟和火星，烧得杨戬直向后倒退了十几步。顷刻间小?小?的柴房化?为一柄巨大?的火炬，赤红色的焰光冲天而起，借着山间风势，摧枯拉朽般席卷了清晨的天空！

变起仓促，杨戬只怔了片刻，飞扑上前?将毫无知觉的Alessio拖出圈外，刚喘了口气，便听柴房里发出一串剧烈的呛咳声。

有人在里头！

“里头是谁？”杨戬连劈几个耳光打醒了Alessio，揪住他的衣襟逼问。

“谭，谭的妹妹。”Alessio呐呐道?，“刚才?被孙劫持，我以为他们一起……”

杨戬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瞬间明白?，原来孙齐天只带了刘彦昌，而小?玉却被他打昏，藏在了稻草堆下面！

晨曦中的红光如同死?神的吟诵，恶魔的长舌一般吞噬着所?有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小?玉痛苦的呻|吟夹杂在其间，像雪亮的钢刀，毫不留情的划开了听者的心胸。杨戬下意识的向前?跨了几步，还没靠近就被逼人的热度挡了回来，火势已?经太过?凶猛，他被燎得口干舌燥，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心头——那里面饱受炙烤之苦的，正是杀死?杨戬父母的凶手，你去救她?，将来又如何面对活着的三妹跟死?去的亲人？

烈火熊熊，杨戬立在当地进退两难，斜刺里却冲出一个人，也不管顾，脱下外套将头脸包住，忍着呛人的浓烟冲进了屋里。

那是谭希衡！

他沿着孙齐天跑的方向追了下去，没走多远就发现孙齐天的身?边只有刘彦昌一人，立时知道?上了当，忙折回来时，柴房已?经火起。他的胃绞成一团，肺里完全没有空气，眼睛睁不开，只能凭着触觉摸索，然而所?到之处全都烫的惊人，忽然有个微弱的声音自角落里传来：“大?哥……”

“阿琰！”谭希衡忍住心头狂喜，抢上前?去拉住了妹妹的手，他奋力向外一拖，却发现小?玉的身?子纹风不动。她?紧紧闭着双眼，只有沾满了黑灰的嘴唇还在翕动：“哥，快……”

“没有你，大?哥哪儿?也不去！”

这句话像是有着无尽的魔力，小?玉双目微启，昏瞀的瞳仁惊喜的望着谭希衡，想要说什么，却被烟尘呛得连连咳嗽。

“搂住我脖子，我带你走。”谭希衡弯下腰，想要将小?玉抱起，手掌托住她?身?子的一刹那，只觉脑后风声大?作，像是有什么东西带着烈烈火光砸了过?来。谭希衡惊得汗毛直乍，正不知所?措，只觉小?玉在他胸前?奋力一推，直将他推出了柴房之外。

电光火石间，一根海碗粗细的梁柱轰然倒塌，重重砸在谭希衡方才?站的位置，数不清的火星向四方迸散，遮住了他的视线。黑烟冲天的柴房外面，太阳终于升了起来，朝霞染红了天空，大?地的轮廓在烈焰中若隐若现，木料和柴草在噼啪声里化?为黑灰，一群群无处可落的乌鸦也似，盘旋在寂静的林间，久久不能散去。

踉跄从屋里逃出来的谭希衡呆呆跪坐在地上，失神的双眼望着早已?失去了形状的柴房，悔恨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寸一寸啃噬着谭希衡的皮肤。

“会不会有一日，我也挡了你的路，然后你会毫不留情的将我也除掉？”

“大?哥！你连我也不相信么？”

那日同妹妹的争吵尚在耳边，谭希衡想着想着，只觉周身?火热，仿佛柴房中的火焰自每一个毛孔透入体?内，沿着血脉钻进心脏，将整颗心烧得发烫。

兄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怎么会以为阿琰能对你下手？方才?若不是阿琰，如今柴屋中呻|吟嚎啕的就是你自己！

谭希衡的目光慢慢飘到不远处的杨戬身?上，那人正和他一样，盯着燃烧中的废墟，面上满是悲悯和震惊，似乎还不能相信眼前?的景象。

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仇恨，都必须经由仇恨的双手结束。火色刺得人双目肿痛，但没有人眨眼，他们都痴痴望着火中的柴屋，一梁一柱，一草一瓦，在炽热的劫火中化?为灰烬。

向火的一面很烫，背火的一面却很冷，周遭静如深井，脑海里却尽是凄厉的呼号。谭希衡忽然有种错觉，如果那柱子砸下来之前?小?玉就已?经死?了，会不会此刻她?就不再痛苦？也无须在他的想象中挣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