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调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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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只耸耸肩，转身就走，才迈出一步，就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寸心。

她穿着一条粉紫色的连衣裙，外头的半袖开衫是鲜嫩的鹅黄色，正和身边男人的领带颜色相衬，莹白柔润的小臂搭在他肘弯上，宛如一对璧人。

仿佛有什么在肺叶上刺了一下，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寒冷无匹，沿着气管一路向下，似乎都带着冰碴，划得杨戬胸腔生疼。他知道高家的背后是摩昂，但从未预料到寸心的出现，此刻被她诧异而愠怒的盯着，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然而杨戬没有退路。

临阵退缩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人生信条之中，越是面临重压，杨戬用宽厚谦和层层包裹起来的好胜心就越是强劲，哪怕明知前路满是荆棘，哪怕结局会让他遍体鳞伤，只要刀出鞘，箭上弦，便绝无后退之理。

杨戬沉默了片刻，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笑道：“怪不得，高医生有人撑腰，自然无所畏惧。”

“哈！你不也是九霄派来的么？”高兰英毫不让步。

“我是谁派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故意阻止我们接近关键证据，是否想要隐瞒什么？”

“所有证据你们都看过了！三番五次的拖延过程，拒绝鉴定，这就是你们的伎俩？是不是一定要把我们医院拖垮，你们才肯罢休？”

寸心听得不耐烦，一挺身就要说话，却被谭希衡按了下来，杨戬余光里瞥见，恼得心中暗火直蹿，面上却绝不带出，只静静观察着高兰英。

“多余的话不用说了。”申公豹打断了高兰英，从她手中接过了调查令，“我是被告的代理律师，我替她签。”

南宫适跟杨戬对视了一下：“抱歉，这位高医生才是病案室的负责人，我们需要她本人签字。”

“你们……”高兰英气得涨红了脸，还是摩昂温声劝了几句，她才不情不愿的签了字，把笔一摔，“去查吧，爱怎么查怎么查，就算翻烂了病历，我们的程序也毫无破绽！”

杨戬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将调查令递给南宫适，又深深的望了寸心和谭希衡一眼，这才进了病案室。

摩昂送高兰英回了家，返回酒店，便看见寸心在自己房间外头打转。

“你认识他？”

“也不算特别熟……”寸心嗫嚅了一下，“旧同学。”

“瞧他方才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匪浅。”

“没有！”寸心瞬间红了脸，不敢看他的神色，“一起上过几次课，不是，吃过几次饭，仅此而已。”

“到底是上过课还是吃过饭？”摩昂把外套抛在沙发椅上，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妹妹，“他一个法律系的，选课和你们还有交集？”

“公……公共课。”

“哦。”摩昂若有所思的望着渐渐黑下来的窗外，“那小子看去憨头憨脑的，就这样也能打赢官司？”

“他才不憨……”寸心脱口而出，抬眼看见大哥促狭的笑意，摩昂一手搭上沙发背，扯了扯妹妹长长的马尾：“我说的是南宫适，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寸心顿住，想起白日里杨戬似有深意的那一瞥。天下之大，兜兜转转，他竟又接了九霄的案子，而这一幕却又偏偏要让寸心看见，在她以为早已经彻底逃开那人气息的时刻。

可杨戬是如此的厌恶他和张百忍之间不能连根拔除的血缘，到底是什么人说动了他，让最坚定决绝的杨戬都不能推却这桩看上去毫无胜算的邀约？

摩昂静静的打量着低头不语的妹妹，寸心的眉目间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愁绪，那个自小就明媚欢快的妹妹，第一次在家人面前现出了无法掩饰的担忧。

摩昂不会知道，那个叫做“杨戬”的人，是寸心一生中所有矛盾的中心。她是那么爱他，没有了他，她的所有回忆都是纸一样的苍白。可是在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她却又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是的，寸心恨杨戬，恨到连梦里都不肯忘记，恨到甚至会害怕，此后没有杨戬的每一天，她要怎么孤独的，形单影只的渡过，直到天荒地老，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