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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琴悦撑着?一瘸一拐的腿往家赶,衣袍凌乱,鼻青脸肿的,眼睛不知被谁打了一拳,他恨得快要咬碎银牙:“该死的!好大的胆子!”

行到清水胡同,他不得已用袖子遮脸避过街坊邻居的暗讽打量。

进了门,琴老娘正在洗衣服,琴悦闷声不悦地喊了声“娘”。

琴老娘忙着?洗完最后一件衣服晾在竹竿,回头见儿子好好的脸被打成猪头,她一惊,天塌了一般:“怎么回事??不是去管那赔钱货讨债去了?她敢打你?!”

丈夫死后她以儿子为首,二十多年来都是围着唯一的宝贝疙瘩转,平时舍不得碰一根指头,脏手累活也从不肯要儿子沾手,见他不仅伤了脸,还?瘸了腿,撸起袖子就往门外冲。

“娘去给你教训你妹妹,反天了,她敢朝你动手!”

她怒不可遏,琴悦顾不得腿伤连忙拉住她。

即便真是琴姬把他打成这样,他也不敢和娘说。遑论打人的是流烟馆狗眼看人低的护卫。

他倒不怀疑这里?面八成有他那便宜妹妹的默许,毕竟他这个妹妹心性狠着?呢。

三年前从书院回来,他陡然见到出落得小仙子似的妹妹,一时没收住觊觎贪婪的眼神,被狠狠揍了一顿。

那时候琴姬就敢因为一道?冒犯的眼神打他,更别说如今翅膀硬了,长大了,还?有心上人做靠山了!

他扯住老娘的衣袖:“娘,娘,误会了,不是妹妹动的手?。”

“那是怎么回事??悦儿,你快告诉娘这是怎么了?你得罪谁了?”

“我谁也没得罪!”琴悦嫌弃她啰嗦,不耐烦道:“是流烟馆的打手?,我带着娘的信去讨要银子,妹妹根本没出面,我想闯进去和她争论一番。这不,就被打了。”

“可恶!他们太过分了!”

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琴老娘急急忙忙从屋里?药箱里?拿出活血化瘀的药膏:“悦儿,你这腿可要紧,不如咱们要大夫看看罢?”

“看大夫?”琴悦嗤了声:“娘,咱们哪来的看病的银子?”

琴老娘又想起被她收起来打算“改头换面”的长命锁。

这些年母子俩靠着?琴姬养活,琴老娘买新衣的钱、琴悦上书院读书的钱,就连他去青楼招.妓大把大把装阔气撒出去的银子都是琴姬的体己钱,由俭入奢易,再换回来,却是一文钱愁煞人了。

“那该怎么办?你这腿……”

“没事,大不了再想其他办法。”琴悦开始打崔九的主意。

“这不行!”一向惯着儿子的琴老娘不答应:“我还?是得去流烟馆一趟,那个赔钱货,哪里来的野狗都欺到她兄长头上了,她还要无动于衷?”

她既然打算放弃元家那条线去攀附昼家的权势,这个偷来的女儿就得牢牢攥在手心,她站起身:“我去找她要个说法!”

“娘!”琴悦拦不住,心里?恼火,重重甩了胳膊:“娘你裹得什么乱!不能去!”

“为何不能去?”

“唉,娘你听我说。”他拉着?妇人的手?:“不能让家主知道咱们管琴姬要银子,而?且娘,你不能再喊她‘赔钱货’了,要不然被家主听到,咱们性命都不保!”

听说是要命的事?,琴老娘“呀”了一声:“有那么严重吗?”

“娘!您忘了墨家是怎么败的,墨闻钟是怎么死的了么?”

那可是一句话就能要人命的主!杀人根本不用动刀子的!

经他提醒,琴老娘惊出一身冷汗:“是,是,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没银子花怎么办?你这腿又怎么办?”

“无妨,咱们去崔家打秋风。娘,你有个好女婿,我有个好妹夫,看在家主的面子崔家都不敢把咱们赶出来的。只要咱们不和妹妹闹得太难看,大周重孝道?,她不敢违逆您的。”

说这话时,却是忘记当初他们是如何狠心逼嫁。

琴老娘被儿子一顿劝,劝住了想找人算账的心思。她叹了声:“我扶你回房躺着?,你呀,你妹妹还?真是狠心!”

她改口改得快,不再一嘴一个‘赔钱货’,琴悦放下心来。

“不过娘,您还是得给妹妹写信,我有空就去送信,送的次数多了,她迟早受不住人议论给咱们银子的。这门‘血亲’,她想断也断不了。”

妇人应下。

却说元赐回家得知夫人先前?找他,激动地一颗心恍惚从死地里活了过来:“夫人真的说要找我?”

管家看他这副模样不忍心说出后面那句,纠结再三还?是吐出实话:“夫人找您,您不在,然后夫人恼了,自己吩咐护卫一件件将事?情安排下去。”他小声道:“应是和嫡姑娘有关。”

“十四?!”元赐心口一滞,自知已经错过和夫人谈心的最佳时机,他长长一叹:夫人已经好多年没和他平心静气地共处一室了。

想到从家主那得到的承诺,他精神一震:“我去见夫人,你退下。”

“是。”

推开门,元赐深呼一口气,揉了揉脸,愣是揉出十分笑意:“夫人。”

元夫人指间拈着?一枚白子,对着棋局思索,全然当没他这个人。

“夫人,我去求那位了,他答应要帮咱们找回女儿……”

吧嗒。

棋子骨碌碌滚落在棋盘。

“你去求人了?你元勉之不是清高自傲自诩从不求人的么?”

元赐自责羞愧不已:“我早该去求人的。颜面算得了什么?哪有女儿重要?”

他此时明白过来这个道理,元夫人冷笑:“你明白的太迟了。

当年我生产之后在破庙苦苦等你,你不来。仆妇和侍婢一老一少经不得事?,我身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怪我,都怪我无能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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