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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饮雪,银色铺展开得满园都是。沈寒香叫人开了两坛去岁埋在梅花树下的好酒,丫鬟捧去热过。

“怎样?”沈寒香笑着问。

孟良清抿着唇,将含在口中的酒液咽下去,苍白的脸孔飞快被薄红点染。

沈寒香连喝了两口,才吐着舌头,笑道:“好像甜了点。”

孟良清摇摇手,“刚好。”

二人赏雪、看花,孟良清裹着一袭重黑的貂皮大氅,沈寒香见他没有手炉,把自己的递过去,努了努嘴:“用这个。”

孟良清笑接了去。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每次碰见你,你就捧个手炉,一副怕冷怕得要命得样子。”沈寒香叹出一口气,漫天雪花覆盖庭前,她话声中颇有些怅惘与怀念,“那会儿你就像个……”她迟疑片刻,忽然嘴角弯翘:“像个瓷人儿。”

孟良清微笑着不说话。

两人的脸都发红,沈寒香吩咐人去将最大的一间屋子打扫出来。

“既吹不得太久风,去屋里再喝。”

炭火上以青花大海碗装了一整晚的肉,沈寒香拿烧火钳拨了拨,红光映得着孟良清脸上淡淡的神情。

“今儿都赶着来给我拜年,我连个回礼的封儿都还没来得及写。”沈寒香撇撇嘴,

“人都在这里了,你想怎么谢我?”孟良清曼声问。

沈寒香喝了酒,浑身都懒洋洋软酥酥的,他二人分别卧在两张小榻上,火盆摆在中间,底下铺着袁三爷送的大花毛毯子。

沈寒香愣了会,竟没作答。

“困了?”孟良清问她。

她抬起头,火光中,那张温和的,白玉一样的脸,格外温情款款。沈寒香一只手撑着额头,腕上两个玉镯子碰得叮当作响,她摆了摆手,“不困,你可困了?”她又想起来,“药可吃了?”

“还没吃,就不知道是否有幸能借住一宿。”

沈寒香眼神凝住,笑一挥手:“本就是你的地方,没有把主人家赶出去的理。”先才喝酒时,她不觉得酒劲大,此刻或许是歪在床上卧着的,竟觉身体格外重,爬都爬不起似的。

孟良清说话温温柔柔的,在沈寒香听来犹如隔岸观火,朦胧又暧昧。

“听说你年前回去了,我估摸着该回来了,吩咐了人,要是你回来,就禀一声。今日却巧,报信的人没来,我想着给你带年礼过来,这边院子里总要吃的,不管你多早晚过来。谁知白瑞回来说你已回来了。”

“你来得是巧。”沈寒香点了点头。

炖在炭火上的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孟良清遥遥望着对面,低声说:“等五月间,你给你大哥说一声,婚事要重议了。”他搓着手,隐约透露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紧张,声音紧绷。

“你父母都不在了,如今就算是长兄当家,与他商议是否妥当?”孟良清征询地望着沈寒香,而沈寒香却饧着眼,不知究竟是睡了还是醒着。

孟良清只得将她掉在一边的手臂往被子里塞,女子的手,又软又腻,摸着温温凉凉,孟良清却颇有些过电一般,将她手放好便就收回手,一脸的通红不知竟是酒醉了还是不好意思。

只消得一会儿,孟良清看出来了,沈寒香竟是说着话就睡了过去。

堂堂忠靖侯的公子,就算在军中,也有两个打点日常起居的小兵。此时笨拙地学着方才看来的样子,捉起烧火钳,轻轻拨了拨炭火。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招来丫鬟。

沈寒香是在几乎勾得她睡梦中都涎水直流的香气里醒来的,屋子里混杂着地瓜的甜香和肉熟了之后的独特香气。

“什么时辰了?”沈寒香揉着眼,坐起来。

“没多久,你睡了半个时辰。”孟良清起身将虚掩的窗户推开一些。

冷风漫卷,红炭滚热。

“好香,熟了没?”

孟良清:“再等等。”

“哦。”沈寒香起来找茶喝,低头见孟良清正在缓慢拨动炭火,那炭每动一下,沈寒香眼睫就轻轻颤一次,火星乍然溅在孟良清手背上,他的手缩了一下,另一手捂着手背,也没吹一下,他的眼神里好像只有这一盆炭火,这几个烤地瓜,这一碗肉,这一屋子的香气,还有……

孟良清拨出一只地瓜来,他忽笑了起来,兴冲冲地抬头看沈寒香:“熟了!”

没冷透的地瓜烫得沈寒香不住捏自己耳垂,孟良清伸出手示意:“我来。”

沈寒香看了他一眼,递了出去。

“怎么你不怕烫么?”方才被火星烫了也没见他吹。

“嗯。”

“怎么你就不怕烫?”

“我皮糙肉厚。”

要是孟良清算皮糙肉厚的,天下就没有好皮肉的男儿了,这话沈寒香自不会说。她心安理得地由着小侯爷剥好了半只地瓜,捂着焦酥酥的皮,一边咬一边眼珠都快掉下来似的巴巴儿看着那碗肉:“肉好了没?”

“没。”孟良清把地瓜全都拨在地上。

“你也吃。”沈寒香话都说了,才想起来,兴许侯府是不吃这些个的。“行军在外的时候,什么都吃。”孟良清吃着烤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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