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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看了刘氏之后,秦春娇和易峋便暂且在客店里住下了。
这河间县乃是京畿大县,京城一带的村落皆归其管辖,北临京城,南接运河,南来北往的旅人,各地奇珍异货,都在这里交汇。这县城虽不及京城那般富丽繁华,倒也?热闹非凡。
秦春娇所居的客店,名叫福来客店,是县城里最大的一间,下头紧邻着一条街道?。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饭铺子,当铺子,铁匠铺,木工铺,卖酱的,卖果?干的,卖布鞋的,合着摆摊的,一大清早起就人潮滚滚,人声鼎沸。
秦春娇挂心她母亲,压根没心思去街上游逛,每日烧好了饭菜,就送到牢里去。
因王贵生打?过了招呼,加上秦春娇也?给足了银子,那些牢头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待刘氏也是照顾有加。刘氏在牢里没受什么苦,甚至比在家里还要自在舒坦些,几日下来脸上竟然还长了些?肉。
那边刘二牛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只是个二流子混混,手里一钱没有。无钱孝敬,那些牢头本来就横眉竖眼的不?待见。县太爷又吩咐了,这刘二牛有重大嫌疑,要严加审讯,那还客气什?么?
这些?牢头们,都是折腾人的行家里手,手上是全套的把戏。
什?么皮带炖肉,就是打了结的狼筋,蘸了盐水,专抽人身上皮肉最软嫩之处,一鞭子带下去一条肉;什?么脚踩风火轮,就是拿两盏灯柱烤着犯人脚心。诸如此类,花样繁多。
那刘二牛吃了几个全套,被折磨的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瘫在刑床上鼻涕眼泪一起下来,哭天嚎地的求爷爷们饶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他这些?年来干过的事说了个倾尽,甚至连小时候堵人家烟囱,大了偷看寡妇洗澡的事都说了。
那些牢头见再问不出什么来,就把这些?供词送到了县令江子美面前。
江子美看了供状,倒是和查访所得的些?许细节相符,不?由有些?疑惑。
依他所见,这刘二牛只是个无赖混混,并无胆量杀人,且为人粗糙,想不出炮制毒酒这样精细的法子来。根据多年的查案经验,那个刘氏反倒更加可疑。
然而依据查访所得,所有证据全都指向了刘二牛,判案需要证据,也?不?能凭自己的感觉而胡思乱想。
刘氏那边,也?审问了几回,却并无上刑,她所言落合关节,合乎情理,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再加上,她那个女儿,曾是相府老夫人的婢女。
江子美虽不愿承认,但这件事却隐隐的左右着他。他为官十余载,如今已是四旬开外的人,上有老下有小,仕途一直不顺,也?是近两年才?补缺到了这个大县。这个位置,盯着的人多,略有差错,怕就要丢了官帽。
江子美,冒不?起这个险。他思忖再三,将刘氏的案子定?在五日后开堂。
听说母亲的案子五日后开审,虽说前途未卜,但秦春娇心底里总算还有了个盼头。
易峋每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外面干什?么,秦春娇每每问起,易峋也?只是叫她放心。
秦春娇无奈,每日除了探望母亲,便是在客店中待着,看着街上的人潮,心中繁乱。
这日午后,她歇了晌觉起来,想着近来天气已渐渐燥热,打?算借客店的厨房烧一锅绿豆汤,放凉了等易峋回来喝。
才?起来穿了衣裳,就听见楼下一阵人马嘈杂声。
这客店生意好,秦春娇只当是来投店的客商,并没放在心上。
过了小片刻,只听门板被人敲了几下,秦春娇心中狐疑,前去应门。
将门打开,却见两个少女站在外面。这两人一个穿着绿色锦缎比甲,另一个却是水红色的扣身衫子,将秦春娇视为无物,旁若无人的走进房中,四下打?量张望了一番。
那穿绿色锦缎比甲的说道:“这屋子也?还将就过得去了,姑娘兴许满意。”那个穿扣身衫子的便抱怨道:“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真是处处麻烦,姑娘也?比在家啰嗦多了。今儿不是时候不?够了,说什么也?要赶到京城去。”说着,这两名女子竟又?携手出去了,至始至终没看秦春娇一眼,没向她说一句话。
秦春娇十分莫名,不?知道这二女是什么来头。怔了一会儿,店里的伙计敲门进来,搓着手点头哈腰的赔笑:“姑娘,求您个事儿。您这间房,能不能让让?”
秦春娇有些?生气,柳眉微蹙,说道:“店家,你这算是开什?么玩笑?我们连付了七日的房钱,你却叫我们搬出去,做生意能这般言而无信么?”
那伙计苦着脸说道?:“姑娘,这也?不?是我要撵你。来了一伙南方的客人,派头大的不?得了,硬要一间天字号房。咱小店天字房只姑娘住着的这一间,没法子只好来求您。”
秦春娇立刻便明白过来,必定?是来了什?么不?一般的人物,以钱势压人,想要强占客房。这种事不?新鲜,以前在相府里时,那波主子也?爱干。
若是放在以往,她或许也就让了,但这几日为着母亲的事情烦乱,她满心浮躁,再遇上这样的事,更是寸步也不?肯让。
当下,秦春娇向那店伙计说道?:“我晓得不?是你的主意,我不?为难你,那波人在哪儿,我去同他们说。”
那伙计倒是生恐他们吵起来,搅闹了店里的生意,连忙说道:“姑娘,您何必跟他们作对!胳膊拗不?过大腿,掌柜说了,让一间地字房给您,把余下的房钱也都退给您。”
秦春娇也?不?理会这伙计,径直迈步出门。
穿过天井走到外头堂上,果?然见乌压压一堂的人。
堂上正中的桌子边,坐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
这少女穿着一袭轻烟薄罗的裙子,外头罩着的披帛是江南特产上好的烟云纱,头上并无装饰,鬓边却戴着一只白色的绢花,显然是在戴孝。
一群老婆丫头,众星捧月也?似的围着这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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